神农看着这光景,心里总不踏实。有天早上,他蹲在部落门口的土坡上,看着阿苗背着藤筐往山里走,筐里就装了个石斧和一小包干野菜,忍不住喊住她:“阿苗,今天又去东边山梁找野果?”阿苗点点头,眼圈有点红:“首领,我弟昨晚饿得直哭,家里只剩两把干野菜了,再不找吃的,怕撑不到下个月。”
神农没说话,跟着阿苗往山里走。一路上,看到不少部落里的人都在四处转悠:老张头弯腰在草丛里扒拉,想找去年没挖完的草根;阿力扛着石斧,眼神直勾勾盯着树上的鸟窝,想掏两个鸟蛋;几个小孩围着一棵没结果的野桃树,踮着脚够树叶,被大人喝住:“那叶子涩得很,吃了拉肚子!”
走到一处山涧旁,阿苗突然“呀”了一声,指着地上:“首领,你看!”神农低头一看,是几株刚冒芽的粟米——这是去年他尝百草时发现的,穗子上的小颗粒煮着香,还管饱。可奇怪的是,这几株粟米长在去年掉了种子的地方,周围没别的粟米,就这几株,绿油油的透着劲。
神农蹲下来,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嫩芽,突然心里窜出个念头:去年掉在这儿的粟米种子,没人管它,今年居然自己长出来了。要是咱们把能吃的种子,专门埋在一块地里,浇水除草,是不是就能长出更多粟米?这样一来,不用天天进山找,冬天也不用怕没粮了!
他把这想法跟阿苗一说,阿苗眼睛亮了亮,又很快耷拉下来:“首领,这能行吗?种子埋在地里,要是不发芽咋办?要是被虫子吃了、被鸟啄了,不就白费劲了?”
神农也没底,但他觉得这事儿值得试试。回到部落后,他把大伙儿召集到篝火旁,手里拿着一把粟米种子,大声说:“咱们天天进山找吃的,看天吃饭,饿肚子的日子啥时候是头?我今天看到掉在地里的粟米自己发了芽,要是咱们把种子种在地里,好好照料,说不定能长出好多粟米,以后再也不用怕冬天没粮了!”
这话刚说完,底下就炸开了锅。老张头第一个开口,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顿:“神农,你这想法不靠谱啊!山里找吃的虽说难,可好歹能找到点;种地?咱谁也没干过,种子埋下去要是啥都长不出来,这不白费力气吗?去年冬天,我隔壁家的小子就是为了找吃的,冻饿死在山里,要是今年再折腾种地,耽误了找粮,咱们部落的人还能活下来几个?”
旁边几个老人也跟着点头:“是啊首领,祖祖辈辈都是靠山里的东西过活,哪有自己种地的道理?天要让咱们有吃的,自然会结野果;天不让,种地也没用。”
阿力挠了挠头,站出来说:“首领,我觉得能试试!上次你说黄花草有毒,大伙儿都不信,结果真有人吃了出事;这次你说种地能有粮,说不定真行!我愿意帮你翻地!”
阿苗也小声附和:“我也帮着浇水,就算没成功,大不了再去山里找,总比坐着等饿肚子强。”
神农看着大伙儿,心里挺暖——不管有多少质疑,总有愿意跟着试的人。他拍了拍手里的种子:“行!咱们先找块地试试,成了最好,不成咱们再想别的办法,总比天天靠天吃饭强!”
第二天,神农带着阿力、阿苗,还有几个愿意帮忙的年轻人,在部落东边找了块地。这地向阳,土也松,不像别的地方尽是石头。可真要种地,头一道难题就来了:怎么把地翻松?用手刨?没刨几下,指甲就裂了,手心也磨得生疼;用石斧挖?石斧太沉,一斧子下去,土没挖起来多少,倒把自己震得胳膊酸。
神农盯着手里的石斧,又看了看旁边的树枝,突然有了主意。他找了根粗点的树枝,用石斧把一头削尖,又在旁边砍出个分叉——这样既能用尖的那头刨土,分叉的地方还能把土扒开,比手刨和石斧都省力。他给这玩意儿起了个名,叫“木耒”。
阿力拿着木耒试了试,嘿,还真管用!就是木尖太硬,刨了一会儿,手心就磨出了血泡。神农从自己的粗麻衣上撕了块布,给阿力包上:“慢点来,别着急,咱们有的是时间试。”
翻完地,该撒种子了。神农抓了一把粟米种子,想都没想就往地里撒,阿苗看着急了:“首领,这么撒会不会太密了?长得太近,会不会长不大?”神农愣了愣,觉得阿苗说得有道理——山里的粟米都是稀稀拉拉长的,要是撒太密,说不定真长不好。
他们赶紧把撒得密的地方扒开,把种子匀开,每颗种子之间留了巴掌大的距离。撒完种子,神农又教大家用土把种子盖好,不能盖太厚,不然芽钻不出来;也不能盖太薄,不然会被鸟啄走。
接下来的日子,大伙儿天天往地里跑。阿苗负责浇水,每天提着陶罐从山涧打水,一趟趟往地里浇,累得腰都直不起来;阿力负责赶鸟,只要看到麻雀、斑鸠落在地里,就挥舞着树枝吆喝,嗓子都喊哑了;老张头一开始不乐意来,后来看着大伙儿忙得热火朝天,也扛着拐杖过来,帮着捡地里的石头;神农则每天蹲在地里,观察种子的动静,一会儿扒开土看看发没发芽,一会儿摸摸叶子有没有虫。
可没几天,麻烦就来了。一场大雨下了整整一天,地里积了水,神农一看就急了——水太多,种子会烂在地里!他赶紧带着大伙儿挖沟排水,阿力和年轻人用木耒挖,老张头和老人用手扒,阿苗则把陶罐里的水舀出去,大伙儿忙到天黑,才把地里的水排干。
第二天一早,神农跑到地里一看,心凉了半截——不少种子真的烂了,只有少数几处冒出了细细的嫩芽。阿力看着蔫蔫的嫩芽,有点泄气:“首领,这都烂了,要不咱们别种了,还是去山里找吃的吧?”
神农蹲在地里,摸了摸那几株嫩芽,又看了看旁边还没烂的种子,摇摇头:“再等等,说不定还能长出来。咱们再补撒点种子,这次注意挖好排水沟,别再让水积着。”
大伙儿又忙活起来,补撒了种子,挖了更深的排水沟。过了几天,新撒的种子也发芽了,之前蔫蔫的嫩芽也慢慢挺了起来,绿油油的,看着就有希望。老张头蹲在地里,看着嫩芽,嘴里念叨着:“没想到这玩意儿还真能长出来,之前是我老糊涂了,错怪你了神农。”
神农笑了笑:“没事老张头,咱们都是头一回干,谁也没经验,多试几次就会了。”
日子一天天过去,粟米长得越来越高,从膝盖高长到了腰那么高,穗子也慢慢长了出来,从青绿色变成了金黄色。部落里的人看着金黄的粟米,都高兴得合不拢嘴。阿苗的弟弟拉着阿苗的手,指着粟米穗子:“姐姐,这就是能煮着吃的粟米吗?看起来好多啊,以后是不是不用饿肚子了?”阿苗点点头,眼圈红红的:“是啊,以后再也不用饿肚子了。”
到了收割的时候,大伙儿拿着石镰,小心翼翼地把粟米割下来,捆成捆,运回部落。神农教大家把粟米穗子脱粒,把种子晒干净,装在陶罐里储存起来。晒粟米的时候,整个部落都飘着粟米的清香,小孩们围着晒谷场跑,老人坐在旁边看着,脸上满是笑容。
第一次收获的粟米,够部落里的人吃好几个月。冬天来临的时候,大伙儿再也不用冒着风雪出去找树皮草根了,坐在暖和的房子里,煮一锅香喷喷的粟米粥,喝下去浑身都暖和。老张头喝着粥,对神农说:“神农啊,要是早几年有这粟米,我那儿子也不会饿肚子了。现在好了,咱们有了地,有了种子,以后就能安稳过日子了。”
神农看着大伙儿吃饱喝足的样子,心里也踏实了。他知道,光种粟米还不够,还得种更多能吃的庄稼。他又带着大伙儿试种之前发现的红薯、豆子——红薯种在土里,挖出来能当主食;豆子种在粟米旁边,既能吃豆子,还能帮粟米长得更好。
种的庄稼多了,部落里的人也不用再四处迁徙找吃的了。他们在种地的地方搭建了固定的房子,用树枝和泥巴糊墙,用茅草盖顶,比之前的临时山洞暖和多了;还挖了地窖,用来储存粮食,不怕受潮发霉;甚至有了简单的分工——男人们白天种地、打猎,晚上修整工具;女人们白天浇水、织布,晚上照顾孩子;老人们则教小孩们认庄稼、学种地,把种地的本事一代代传下去。
以前的部落,像一群四处飘的蒲公英;现在有了地,有了庄稼,就像蒲公英落了地,扎了根,再也不用飘来飘去了。大伙儿把这个定居的地方叫做“田庄”,意思是种满庄稼的村庄。
有天晚上,神农坐在篝火旁,看着部落里的房子、晒谷场、地窖,还有围在篝火旁说笑的大伙儿,心里想:这大概就是“落地生根”的感觉吧。以前靠天吃饭,天天担惊受怕;现在靠自己的手种地,有了安稳的家,有了吃不完的粮,这才是真正的活路。
后来,神农教民耕种的事儿,一代代传了下来。有人说他会呼风唤雨,能让庄稼长得更好;有人说他有神仙帮忙,所以种地一学就会。可只有当初部落里的人知道,神农不是神仙,他只是个愿意为大伙儿着想、愿意一次次试错的实在人。他也会因为种子不发芽而发愁,也会因为大雨冲了地而着急,也会因为手上磨出血泡而疼得皱眉。
他教会部落的,不只是种地的本事,更是一种“不靠天、靠自己”的活法——以前天不给吃的,就只能饿肚子;现在自己动手种地,就能把日子攥在自己手里。这种活法,就像他种的粟米一样,在这片土地上扎了根,发了芽,慢慢长成了一片又一片的庄稼,养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。
再后来,越来越多的部落学着神农的样子,开始种地、定居,慢慢有了更多的村庄,有了更发达的农耕技术。人们不再四处漂泊,开始有了文字,有了礼仪,有了文明。而这一切的开始,不过是神农在山涧旁看到的几株粟米嫩芽,不过是他那句“咱们试试种地吧”,不过是大伙儿一起刨土、浇水、收割的一个个平常日子。
有时候想想,农耕文明的第一步,其实一点都不“惊天动地”,没有神仙下凡,没有奇珍异宝,就是一群想好好活下去的人,跟着一个实在的首领,用手刨土,用汗浇水,把“靠天吃饭”的焦虑,变成了“落地生根”的安稳。可就是这看似平常的一步,却让咱们老祖宗的日子,从此不一样了——从漂泊到定居,从饥饿到温饱,从蛮荒到文明,都从这一步开始,慢慢走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