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文波诗选

zhangwei

孙文波（1959- ），出版的诗集有《诗四十九首》、《地图上的旅行》、《新闻图片》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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歌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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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{1 d* K  Y5 d+ }1 D  j# r
从一九二二年到现在，从欧洲大陆
到我的国家，隔开我们的
7 ~" |8 z7 F( R) Z, c是死亡，是一片大海
还有语言，在这个冬天
4 p5 y3 m& ^9 b9 P  t9 D- t2 F" R6 F我是依靠了寒冷和孤独，依靠了
一些经过转换的文字
才听见了你的声音，看见了
. N8 B) K3 T  e你的形容。我才感到我进入了你的精神
! G7 L( r' B4 I" q' S9 f# a2 n7 d
5 g5 j( A" t7 `6 s8 j迷恋于那些古老的城堡
迷恋于那些来自女人的灵魂的芳香
  s  t7 b, [. L我感到我们是一致的。这些事物的存在
对于我们是道德的拯救
2 ?9 h) t4 q5 ~5 Q7 k7 e; ?+ @- E" V永运幸福的理由。城堡
  ^' r% E/ f3 h2 `5 z. P那接受撤退的风水宝地
受惠于日月。女人灵魂的芳香
更是我们无法描述的伟大的秘密
2 w9 F9 J  _2 G
9 t& B: U' q7 h) V* @% I) ^我就是这样在贫穷中，超越贫穷
我就是这样在痛苦中
不陷落于痛苦。同样，我看到
1 M3 l, M* U+ N5 `( |我们的精神在不同大陆
, o# k5 C/ d# z; e相同于最美的事物，像湖泊一样沉静
像鸟儿一样纯洁
我们总是用心灵歌唱
0 G. E8 U$ y) n/ [' c" u颂扬生和死所具有的强大的光荣
$ ?7 [* n# {/ ~/ L6 o, ~, t: \5 v. s, L2 I
, _, E8 T3 ^% j$ t0 t5 W不依靠别的什么，深入自己
不依靠别的什么，我看见你就是深沉的火焰
# f" W3 Z9 P! _3 C是黄金和白银，甚至
比它们更丰富
0 T+ b+ [- Q( B" ?! O1 X7 f无论是在青春的激情还是老年的平和中
你都深入了一个民族心智的底部
# O$ N5 L4 a; c+ ^' `( s6 u其中的睿智使光辉闪耀
一片山水闪动光芒，直到这个星球遥远的角落

' f  Z& Y0 n' u* A& D6 u我也看见了你最后的孤独
4 S0 h4 W% p/ ]+ e5 j, j3 l它们又超越了城堡和女人，它们
) u( H! T  r& [# |7 u) |造成了你不断放逐自己
自然的风景，荷马和歌德深邃的古谣
  a+ Q/ g  f& J% m% z3 b) \0 v都最后离开了你
( q* {9 L! _) X7 Z告别所有的人和事物
你以宁静的态度走进死亡
这生命最后的归宿。让我仅能抽泣

/ [1 [- U0 M7 ~9 k- k让我想到自己的一切。在这里
* @1 D$ d  |+ S; B) k在我们种族的苍茫中，更加尖锐的
0 _8 M& Y+ ?5 L4 W存在灵魂的冲突
' U+ g) f1 B1 c5 W5 v/ t所有值得我们歌颂的，我们都歌颂过了
/ X( u; Y# e7 }所有值得我们挽救的，我们都挽救过了
: A( `1 X9 q. d9 S  \唯一的，还剩下天空和水
这自然永恒的事物，它们是否需要我们歌颂
* _5 Z9 W, I; I" X  J7 a我听见的声音的回答是：不
' U$ W9 G8 [+ @' @. o$ N- _5 q+ R
5 m9 u5 R9 x: J% M# p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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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旋
; `6 t) |& l& ]2 p0 E' E

我们知道他走来的时候，已经晚了。
2 g- p, q, S, D+ n( p! d( s0 H这黑夜中的老人，太阳的另一面，
) C+ m1 J/ t& j% n+ |: i5 F他带来的不是温暖，而是
过于灼热的光芒，我们看见，
他走过的地方石头像流水一样溶化。
$ a% k* d, C2 D% t) A7 X歌唱的鸟伤了喉咙和翅膀，
7 E" r( X; @8 l" P+ z+ W纷纷从高空降落，或者四处逃散。
* ^7 k+ f0 T8 p* c) w3 K
在远方，在几重大海相隔的远方；
正浮现出年轻人的呐喊。
; C2 F3 }( i7 M石墙围住的地方被彻底推倒，
  z- k; [0 q# f4 A8 ]众人像蚂蚁一样迁移。
2 P* I/ c: j, H$ I1 W并且不是为了一对夫妇的死悲伤，
是彻夜欢呼，他们似乎变得残忍，
但其中找到的是无数残忍的理由。

' u) H. j% }, h5 O- W* n: ?  J我们的理由已经丧失了，在城市
信仰耸起的墙已日益强大，依靠它，
) A. q; l# m0 I4 k+ m9 g: }更多的人们被告知：一个
十几平方米的家族以安顿全部幸福，
只空出一个广场，在节日
由花朵和焰火点缀。
7 m7 ?9 I/ ^, B6 {, I" ~8 \这样，一切就都会发出绚丽的闪光。
  U% x: u# c" |$ _# x
垂死的人的回忆也包括在这里面，
3 B& r. d% x% Y; i7 t$ e1 ^$ J5 ]现在已经表明：他们需要回忆；
& }- }" j" L" l% s8 l曾经有过的漫游，曾经有过的贫困，
还有一度是朋友的大不义，
: y8 c8 [* W% F' T* p2 N: M不过骄傲就来自于此；
$ Q9 d  ~) Y3 u1 |是可以向刃夸耀的金箭一样的财富，
也可以向人射去，使他倒地。
8 ], K6 f4 g$ p9 g
/ M- n* {6 @- p8 ]7 Q广泛的、纯粹的美好有什么用？
7 s! h: E( ~0 ]: a$ W那是舞台上的事情，神的许诺。
神的许诺何时实现过了？
我们还能否这样思想，这样等待？
) ^  l" v. ~& u& Q. T1 Q- j3 z不能，又把自己的头转向什么地方？
有人已经从羔羊得到了启示；
那洁白的、温顺的羔羊！]

# `- ]" `/ u: ]9 U% I! f' [铁锤和镰刀、星星和月亮。
# b0 k- l7 m# b7 t! M这是何等的同样的角度，
与十字架的高度相仿。
它们带来的力量在这里变得坚挺。
4 A9 ]5 ^4 A7 V( d0 v1 [9 A使世界的一半可以拒绝另一半。
' |: Z' N  D$ ^  s- {使这样的话可以成立：
后退，就是前进。

+ K% i! c% a& D别人的前进是什么？是抹去蒙上的羞耻
5 w- x1 n9 [* j& k4 l  \4 y黄金鹰冠上的灰尘和血迹。
( Q7 [1 n/ o0 ]8 @/ f9 t& V: z是唤回自己的预言者；
他们离开的年代很久远了，
4 Q+ }$ t8 M9 V3 c1 c* Z' ^但他们不屈不挠的智慧，
带来了一个城邦的崇高，
. M# y7 r+ Q3 R( y+ z伟大的、让一切边界敞开的荣誉。

" a& i; {" R1 A6 o0 P0 v7 R, s更早的哲人是否想到过这些？
9 i' E. v" v2 n) n2 U1 L9 R转播福音的哲人死时悲惨。
建造天堂的哲人终身无法返回故居。
/ _) ~$ U$ Q1 J9 \, d+ u还有阿尔戈英雄的儿女们，
他们知道黄金之蜜的流淌却无力获得。
在我们的思想里，这些
( |( c4 `' R3 A' p4 X' z, X都是幻影、失败和消失。

( Y% C" v. M1 Y; x0 j失败呵失败，消失呵消失
1 s+ e8 ~& v2 `1 i. r" i$ x. M4 o当精神追逐着精神，还有谁，
2 a; K0 r. L/ V, F0 I能够使溶化的石头重新复原？
使鸟儿再次振翅和歌唱？
没有了。我们灵魂的狂喜又怎样选择？
3 O" @2 |& y4 P1 l我们能不能说：焚烧就是光明。
就像赫拉克利特说他醒着看见的一切？

199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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客居
$ ]+ N9 A, k" ~9 P+ V
) ?& p# r  s: P( N0 z

今年秋天，你在一座人口多如沙粒的城市，
2 k1 n' c  C+ j" X$ c( d* @$ V成为名副其实的异乡人。
% t3 n# }% B& R+ B; D, K5 |熟人太少，你只能大多数时间在街上，
! @1 z! a# i' P# P以观看花里胡哨的建筑排遣内心
的孤独和空虚。你说："百货商场
修建得像他妈的一座堡垒。"
街心的雕塑如同喝醉了酒的出租司机。
, {8 w) [, G* @  Y% z) m( J
对于你，最难捱过的是漫长的夜晚。虽然，
& R) J5 s2 v7 Y' w, r4 u) I7 j  Q有很多酒吧开放，影剧院中
9 F6 e3 t9 \) f也在通宵放映电影，但能夜夜去吗？
何况你的经济收入有限，光顾一两次可以，
多了，吃饭便成问题。如此，搞得你
现在十分痛恨夜晚。这种痛恨，
甚至迁怒到了路灯，阴影下的树木，以及星星。
+ ~" W" U$ K8 k1 c  w1 p- i9 X
/ Q) B2 D* G" y4 y0 n! U, E你说："路灯是没有名堂的玩艺，浪费电，
& Q. t% f/ |6 D! L) w/ b( P若隐若现的效果使人疑神疑鬼，
担心会突然碰上打劫者。
既然夜晚就是黑暗降临，就干脆黑到底吧。
黑得比地狱还黑。难道人
% S& }4 p0 E& @- x7 O6 o% [! @& o8 O到了地狱还怕什么？一群
2 T) y$ y. X) {2 k是鬼，一个也是鬼；鬼和鬼有什么区别？"

( W4 i5 n5 u; ^4 r( p! q5 f你其实自己也知道这样长期下去不行。
6 @. |$ u8 F+ D, M6 O在给妻子的信中你写道："人，
一生中重要的是守在自己的城市。"
对灵魂最沉重的惩罚是什么？
就是让它在不属于自己的城市漂泊。
你如今已比任何时候都厌恶自己的肉体。
你说："因为嘴要吃，命要活，才有客居的悲剧。"

. N  Q2 T% Z$ R* g$ \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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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^$ S2 C" Z# w她

' r# g4 [, `$ U" v0 Q

1 c+ Z2 p9 F/ ~' ?3 H- s她在缀满鲜花的城楼上站立。她妖媚的
) [' {8 B2 [) H9 t) x; Z& Q向下面的人群挥舞手臂。那些在
5 z' G# s: j% e' ?! G! b报纸上早已不断读到她的人，被她
- Q9 z4 D5 A8 S的容貌征服，齐声高喊：我们想为你而死。
$ R2 U, Z8 `7 F, \& l4 z
他们不知道一场战争已经因为她在
悄悄酝酿，邻国的军队已装备精良地
1 p% d) d+ c' \, a) j; F0 r  [集聚在边界上，"我们将为美发动一场战争。"
' \4 }% [6 v2 ?& T  Y# ]' q& [, R这是领兵的太子发出的动员令。
. r& G# i$ P: [- U" ~+ }2 u4 j
他们更不知道这场战争要打上十年，
他们的国土会全部失去，最后
; d8 o& d0 i1 L( k" z  T+ B; U% n他们每一个都沦为奴隶。
9 o: |+ M" {" z7 [6 Q+ \6 x8 G9 K自由，像鸟一样飞走了，尊严降为地上的垃圾。

而她心甘情愿的作了征服者的情人，
上了他的床榻。她说："我不可能
7 R7 a) s/ v! Z! p为了毁灭的国家守贞操。国家
是什么？我只知道美有放纵的权利。"
" j3 c6 Q; N4 @9 M8 l( b
- \! ~  s4 v' s  X( ?她在缀满鲜花的城楼上站立。她妖媚的
向下面的人群挥舞手臂。那些在
报纸上早已不断读到她的人，被她
的容貌征服，齐声高喊：我们想为你而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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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傍晚落日的红色光辉中
; ]# y9 b$ w" z% ~" O! H

; g4 D/ q% D. n: X
- B0 w+ k1 m4 w在傍晚落日的红色光辉中，我们
7 g( n7 t; T8 u# R6 ?+ J, ]& y的想象开始启动。一个比喻是这样产生的：
城市，巨大的狩猎场，在其中活动着
' u/ u" h: }) I1 I" U% V# R最让人胆颤心惊的猎手。不！
或许这样的想象仍然不够生动；
  L8 ]! T' f7 E6 s3 M0 G城市，一只老虎的胃，可以吞食任何东西。
而另一个想象，却萎缩了，它不敢
5 J1 {  Y$ q3 E: i在这时出现。因为它涉及到一个人的
隐私。它把女人想象成一只豹子，
# F2 l% I3 j# Q1 J在贪婪地吞侵别人的情感。（啊！女人，
8 T* A9 X% }0 |' D8 ]2 [7 i她们怎么回答应这样的比喻？）
我们的想象在这时只有带着自己出走，
7 Y  [- N8 o5 I+ G- A8 V" u8 F去远方。哦，远方，什么样的远方才算得上远？
地球的另一面？遥远的星外系？还是
- b  C7 K- g3 g! |( |1 s9 f( J" C一个虚构出来的地方？说起来，
虚构应该是我们的天职，我们的前辈们，
不但虚构出了一个伟大的天堂，
, g; u6 Q6 c& A% E* w  O% d! N而且还虚构出了我们可能的来世。
/ d& Q$ w% U% C4 ^4 C但我们当然不能像他们一样，步他们的后尘。
我们的虚构应该更加宏大，它可以
给予一只鸟人的灵魂，给予一块石头
: S, D/ b) e1 U: ]! o8 {, T6 b1 x飞翔的能力，给予一朵花在火焰中盛开的特性。
它还可以使太阳不落下去，使风雨不来，
. L9 k# c' ~& v& ^( k, R! o  {# M4 n2 B使什么时候需要黑暗就让黑暗降临。
% U9 V. E1 k) }% q' \. ?不过，我们不会虚构出这样的场景：
一个活着的人突然进入到死者的国度中，
目睹到死者在另一个世界的痛苦。
或者总是一种善与一种恶在较量。
8 ]7 l: @  v7 ^( k; R1 H6 ^我们的虚构将尽力抹去这一切，为自己
4 e; g3 ?& e% R2 ?呈现一个不存在这一切的远方：而
. p7 z1 n8 G6 p1 Y* i这远方给予我们的是什么呢？给予
/ K) L0 U  t: y; a我们的是站在傍晚落日的红色光辉中，
突然地，心灵升起一种巨大的感动……对远方。

1 `4 P; h6 c' g5 P0 O8 H5 p199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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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n5 N3 j7 J: b0 I, f( j% f4 b最后的秋日

深红色的地毯房间里，工作的气氛
! c  b5 C* [( }" Z7 K% x在午休后重新来临。我的目光
9 l. N7 ]  ^- v, ^/ Q& ?却朝向大街上，风正以扫帚的方式刮过，
发黄的落叶飘起，一些被卷到街角，
一些像闪光的徽章粘上了行人的衣裳。
我揣测就在此时，天空中的冰，
: D3 c. b  `4 {2 V8 l正像灵猫一样活跃，而我在南方的
& Y% X$ R3 z' i  ^$ h  m亲戚们，会庆幸他们的不在。一种分离的
- i2 D" k, B7 U. R; d生活给予了生活新的意义。使我
1 N0 W# t/ a7 v9 \9 ~" _# J比过去更了解祖国的内涵。一条名叫
天安门的大街，从这里我看见了
3 U, s- h2 I8 @9 ~( \3 i, `+ \整个国家：女人们不礼貌的声音。
+ X) y( h- Q$ h. j8 n5 A; z5 Q定时供应的热水。突然鸣叫的汽车喇叭。
; C" Z: A; j; U# ]4 i+ [由于太多的经济问题，如果
我要到另外的街区，只能登上拥挤
的公共汽车，像沙丁鱼一样，
; }0 m( _3 s; D. ?% S; p# J一边忍受着摇晃，一边使劲地大口喘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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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苑短歌集
( K: o' H, w' I4 |: ?# y% G

１

( O) R5 B& `3 f5 a　　荒弃的饮料厂，
( K1 N" ?* d+ [& w- x　　一大排房子中我是唯一客人。
　　元旦夜，钟声响起，
　　寂寞中我就是自己的神。
' X2 y% d. e* n1 k% V# D　　我打开酒瓶，微醉中自我祝福：
  J0 \3 j3 O, k- R: C7 t( }& j　　生活，你不给我幸福，
　　但应给我平静。
0 t" `' Q3 }# c) q- |
" R/ e5 L) g  s& B" V1 i7 A1 c, v
- V- [6 R/ I$ _( v- P　　２

　　无数次抛锚。
. p5 }1 V9 v7 }$ X　　我开着拉达车撞上树。
　　血渗透肺部，肋骨出现裂纹。
3 ~) a/ e4 _( }& K　　痛比死亡更折磨人。
1 c5 S) [- Q, |4 n. j2 {　　十天，站起来艰难，躺下去也艰难。
　　十天，躯体成为自己的敌人。
. H1 t' Z, ]1 @* w/ i3 e　　诅咒成为练习曲。


+ d" H* I" S0 @: E' n8 Z2 O　　３

7 l1 j- Z' i5 G* C% a5 v　　中途停建的家，悬空的楼阁。
　　我只能望着它。
　　我只能把相信变成不相信。
　　而那些风景：静之湖、桃峪山，
　　是生活要讽刺我在这里永远不是主人。
　　我同意。
　　它的确更像捕获我的陷井。
: B3 K: q. P8 ~! ]3 z5 M

- R% q' _! F0 R　　４

　　某ＸＸ
　　又分到一室一厅。
　　我对此只能羡慕。
+ E8 U5 M8 d5 ~　　国家福利早已拒绝我。
　　使我过去就知道制度是房屋。
　　就此我对制度保持着
, S5 I2 H% q1 H; g% V　　厌倦的敬意。
- k+ r% G) G' x% f8 b

; N0 |$ x- J* Q1 S) q% ^% r9 \' J　　５

1 M% l7 d# [5 R6 {1 S　　堆在屋角的书，
　　成为几只老鼠的窝，
, X# Z0 S! x: `. |　　它们不断从书后钻出。
　　我把消灭它们看做是一场战争。
　　但我没有赢得胜利。
  `) H/ U  i6 {7 `: @　　反而让它们在我的身体内，
" z! R( k  x; R  E　　像幽灵，跳来跳去。


　　６

9 }6 B+ ]) l* s4 H( o3 o; R　　盛夏，天空洒下火焰。
% T1 Z, b2 T6 n% j8 f8 W8 c$ \　　血像煮沸的水。
( i" }; m! t# P　　向鸟学习还不够，要向鱼学习。
　　要说：上苑和下苑，
( m* {( ]" z5 w0 _; C5 ^* V　　我呆在这里就是呆入蒸笼。
　　但我并不把自己看做一道菜。
  x" |) O6 z9 H6 I# B; G　　没有谁能享用我。
0 L# l- k+ Z9 Z1 l
2 H( |- `" _% M& {. ?
　　７

　　酒中有乾坤。
　　和宋炜、万夏一起喝酒，
　　我发现酒量上涨。
, g% l7 G2 Z1 o$ V" Y　　酒使我看到生活的另外一面：
　　开放的灵魂在酒中
　　向着死亡前进。
. y$ N! p& v/ w8 |2 E　　一天一醉，逝者如斯夫。
9 `9 }8 i0 b9 P
% [+ \; y. J2 P2 N: C2 a+ E0 r1 O( @6 H
　　８
  F% V$ E. K  `+ |
　　人民就是－－
　　做镘头生意的河北人，
2 t# ?5 }( F0 ^( k4 ]　　村头小卖铺的胖大嫂，
5 O9 W+ }0 f& ^  s　　裁缝店的高素珍，
　　开黑“面的”的王忠茂，
5 U* t4 f( O2 u" c' s" A' |  y　　村委会的电工。
5 T3 c  I: O" |; x, j　　人民就是申伟光、王家新和我。

# h! P% c* r' u8 e0 D6 f
" K) W3 z$ B) E4 Z( N; \: b. A* Z4 ^4 ?" p　　９

　　风把寒冷送来。
& z7 [/ r- s  |% k  o0 m, z# y8 Q/ P/ c　　不美丽不幸福的一年。
& K  _7 D+ `/ Y2 R# e　　深夜听着风声。
　　心中的风声更猛更烈。
4 I6 M# S0 e1 z　　什么都在变化。
. ?. b3 d: _& C2 Y% H　　世界不是想象的世界。
　　我将进入新世纪。却是一个旧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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纸上故事
' v* s1 V! U! {7 o' Q2 e+ V

　　长期以来，在我封闭的生活中，
　　我仅仅把他看做影子。突然，
　　他发出声音，说：他现在无比
9 G2 ^* {+ m& O. P) x, A　　想念我，就像想念少年的
% m' _, P; A  r& H　　自己。我不知他的话有多少
　　水分。一个硬是把自己
　　搞成了影子人的人。他是什么人？
. Z, R" }8 e! P
( v. [" m4 H) C( G: B: L& l" w9 f　　我转向过去，没有看见他。
  [3 f. m8 B- T　　我只看见自己小小的形象：
. J% K$ L; B. g: y$ T( @% L　　真是小。如果时间是海洋和森林，
% h8 u5 I# U* Q5 k# {　　我就是一块礁石或麻雀。这
　　使我只能产生沮丧。我想
+ F5 I! K  s' N1 O; ]3 }% t　　对自己说：孙文波，回头看，
　　是折磨自己。自己折磨…自己。
5 v  ^6 N+ {- i; }
0 _+ {4 w4 W) k( ], Z- a　　但怎么能够回绝说他想念我
  ?( R/ I& m5 ~( r4 X　　的人？失去了形象，我也
　　应该用字词代替。一个字词人。
　　当他向我走来，我知道他
　　可能是名词，也可能是形容词。
) |& g9 I1 q! V/ p　　不过，管他是什么词呢？
: U' ?5 ~1 E+ b/ R6 ~! X! L　　他使我决定在字词中寻找……
9 f# R, Q- W3 ^( O! B) w
. J* v, j% P* @3 x  b% E, O　　就像别人创造。我为他找到
/ a; I( n3 Y, @　　他存在的地点时间：一九七零年。
　　他是成都沙湾铁路新村人。
1 A( _7 o+ a7 _+ R0 f1 Q. l　　就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，我们
* B  i: j9 V& x# T- j9 g　　曾经有过天天一起玩耍的
　　经历。我认为他应该姓张，
　　模样长得像芦苇，或者像石墩。

　　由于旧的沙湾，碎石路，
1 _5 y3 z! Y0 t  j& ^0 _+ l! y* p! c　　竹林盘，苗圃，已经消失。
6 n0 C6 ~/ @1 o5 P　　由于那年头正值革命像瘟疫席卷
　　国家。他都做着什么？
8 P% D4 W% e' i6 P% j$ q& D. C　　肯定没有读书。成日游逛？
1 q$ ^5 d: j" G　　参加各种游行集会？或者，
2 i" }2 ?  ?- F9 t  h- c1 y　　武斗？也许都做过，也许都没有。

　　而管他有没有。就这样吧。
: ?( i0 t+ y& b3 t) s7 o　　消失的时间也是可以重构的
) Y; V& m. S4 P7 `5 \$ |　　时间。字词人可以是任何人。
$ c+ @/ g9 T0 {. j& D　　如果我还需要为他寻找更多
　　的生活，从那时到现在，他
/ {4 W- i* j9 w' S) x9 J* Z　　肯定经历过很多我并没有
! [: y$ y" e5 i　　参予的事情；我也必须为他找到。
9 J& y* f& l: Q
　　他下过乡？去过湘南修铁路？
　　虽然我只下过乡，没有去湘南。
$ S) A) v  b8 Z( N. S7 v　　但这是铁路新村很多人共同
　　的经历。他应该也是这样。
　　我认为：他应该在湘南钻过山洞，
+ w; p4 }% D9 Y　　铺过钢轨。说不定在那里，
# j) A9 P& P6 S3 t& q　　他还提了干、恋爱，和结婚。
3 r& I" L1 z0 {$ W
- h# D, g( Z+ _　　情况也许并不是这样，
　　而是因为斗殴他被判刑。在
　　劳改农场呆了七年。劳狱犯
　　的日子是干瓜苦菜的日子。
　　也是灵魂重铸的日子。
! x  H+ t4 [# f& y3 K　　出来后，他变成了另一个人。
+ b+ {9 {& w; j5 p* c) u  S$ Y+ `　　真正的汉子，或者汉子的反面。
' P( r" M* S  E2 r/ p; }
　　不容质疑，他和我走了两条
$ S, F% Q+ o+ k+ ^, \+ W　　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。似乎
　　再没有相交的可能性。我从字词中
2 t4 E$ ~' o# Z% m　　将他找出来，只是证明他的
4 r7 |3 g1 [0 \' n( t" e5 v$ E　　声音有某种真实性。或者
; g4 {* z7 n5 U! O: O& ]6 j0 `　　他向我暗示：一个人有多种过去。
6 \( \: _6 N& w2 i9 C　　历史只是现在－－此时此刻。

　　好了。我承认此时此刻。我
2 b8 \  ^/ r) f# x) ^3 V5 }+ E4 B　　承认在一番字词的寻找后，
9 G8 J+ f$ N! p# y4 X1 c　　我已经接纳他。我说：我也开始
　　想念他了。作为影子，他
　　是不是就在我的身体内？
# O: b, u- i6 |: R' q7 N2 [- _　　他表明一个具体的过去我一直
5 |* J" g- _2 A" a$ g) v　　在寻找。我是一个时间的异乡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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戏谑·再一次戏谑
& O1 J% X" R8 n( Z+ ?% L

　　１

  _" r6 b! Q  G$ J0 S8 v6 E6 S  v/ v　　夜晚安静，写作之门向外部打开。
　　上面这句子很有韵律。押韵，
$ n" f7 D) a8 t; V8 ?8 s: R　　还是不押韵？可以是一个问题。
　　另一个问题是怎样让一个人进入诗；
4 C1 J% ^& I* A/ m! D$ c( Z　　是用名词进入，还是用形容词，
　　用名词进入他就是兄弟，
　　而用形容词进入他可能是很胖的胖子。

　　一个兄弟我要为他安排好的人生，
3 s) Y! \+ R, X　　一个胖子我可以把他当做坏人。
　　进入的方式不同，结果也会不同。
　　一句话，我要显示的是想象的力量。
　　做一个写作者也就意味着是一个
7 @/ L% w2 K- s7 o! a6 n, y5 K4 b　　生产者。生产什么靠他选择，
　　好与坏，对与错，常常只在一念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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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２

　　一念也可能不是一念。是心底久蓄
　　的想法。因为兄弟也可能是坏人，
　　在面前说好话，在背后使绊子。
　　而胖子是亲密的朋友，三天两头聚会，
1 l: S' N: j8 B9 R6 |　　喝酒。事情如果要有条理，很多
0 W& U+ d; n4 ~( v7 }) t' Y　　都搞不成。重要的是不被想法
　　框住。想到哪说到哪，要轻松、放松。

　　这样，我当然可以先让兄弟休息。
　　让胖子上场。我说：嗨！我把你安排
4 S$ a4 j- _- O! i: c0 Q' T0 m+ J　　在白领馆喝茶，寇老坎吃火锅。
8 [# B& n6 {& x: N- g1 x　　我们安安逸过一天。不是中产阶级，
　　是有闲阶级。当然这不是过一天
　　算一天的过。我让胖子这样过是
, }) G+ ?! B# Y& ?# Z　　为了说：胖子就是胖子。是身体的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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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M$ B* I, n; \4 A4 z
　　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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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也可以不谈胖子。就是说我也
　　可以不让人进入。我谈政治，
! V5 m# O! X& }* `: G　　谈经济。我把一大堆红头文件搬进诗，
　　一个文件说要打扫街道，让它
0 h, h, S# ?1 k0 c# C　　干净，另一个文件说要清查灵魂，
7 r: B5 b% [7 }0 v5 E$ ?: n　　让它正确。而经济就是钱了。
　　有钱吸烟吸大中华，没钱只好吸五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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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\) ~8 u+ g0 W: j% i3 y) u　　中华和五牛我知道是可以变的。
　　中华一变，就不再是烟，是
　　一大块地方和一大堆人。五牛一变，
　　是一张图。这种变化我的儿子
　　都懂，并不复杂。但我在这里一变
$ D! v1 J6 Q/ i$ _　　说明什么？从一件事到另一件事，
4 N' |. B' q" A! @- V　　一物到另一物，可以有距离也可以没有。


. v7 S( {  Z" _　　４

　　摆在我面前的方向很多。我要
　　硬往诗里加进一些具体和不具体
　　的词也行。像嘉州花园、聚贤公寓，
8 i6 S. a3 N: _8 Z; E　　像跑、跳、滚。前面的是好住宅，
　　就在我住的成都西区；后面的
　　可以和足球、偷盗、战争连在
" D: V8 W7 v) I5 O　　一起。关键在这首诗里，它们意味什么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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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a/ }  u0 o1 |, W3 {2 i* K　　是羡慕？嫉妒？还是……如果是，
　　那就不太妙。我不能给它们
　　注入派别：左派词，或右派词，
　　在这里会显得糟糕。但是，我也不能
　　把它们与梦、花、水连在一起，
) a+ I8 l( ~& N/ M: B, h2 `　　那样一来就扯得太远。就像
% f3 H, i* z" O6 {  J　　我怎能把政府机关和妓院拉扯在一起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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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５

5 ?% [" `# V0 F/ @2 M3 e8 @4 n　　那样一来，我碰上的麻烦不用想
　　一定大。虽然我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，
' x9 }% d7 l' ~/ u　　也不想自找麻烦。所以，我宁愿
　　回过头重新说到胖子和兄弟。
　　我让兄弟和胖子成为同一个人。
2 G. p( ]/ Y4 m: A9 Y　　胖子兄弟。我让他在藤椅上翘着二郎腿，
　　安闲地坐在某处院子中央晒太阳。

　　很舒服的太阳。胖子兄弟一边晒太阳，
6 a4 F; ?1 Z1 J) p8 C* ]% z　　一边思想。不是想女人是想与我
& o3 S0 j  k/ A. }　　的关系。在一个不押韵的时代，我
( t1 R' o8 Q- G4 N& l, Q& L　　让胖子兄弟进入诗，实在有些委屈他。
　　但是，我希望这不能怪我。一首诗，
" `. H0 |( m: q$ w　　押不押韵都可以，总要有些
& W/ N- {0 x9 d. p　　内容：名词、形容词。不然，诗有何用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