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枣诗选

zhangwei

张枣（1962- ）。出版的诗集有《春秋来信》（1998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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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z% S4 K( g( i/ m0 J" k7 C
+ B' ]* ?( B" H. W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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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人斯
9 }% k! O/ ^$ I' m

0 A) C8 B( X1 A1 {2 X% ^" I
9 d, V* o0 D, J. q  A& L究竟那是什么人？在外面的声音
只可能在外面。你的心地幽深莫测
/ T7 [" {% n' W2 @* Y* Q' X青苔的井边有棵铁树，进了门
为何你不来找我，只是溜向
悬满干鱼的木梁下，我们曾经
一同结网，你钟爱过跟水波说话的我
, f& Y0 ?9 q. x, M3 v: V4 ?你此刻追踪的是什么？
# w: d6 {" F! T$ ?# u为何对我如此暴虐
- F; R  k& |, j- S
* K- C5 R% [4 p8 m* K我们有时也背靠着背，韶华流水
我抚平你额上的皱纹，手掌因编织
& ?1 e; T3 _, m* N2 L6 d. n而温暖；你和我本来是一件东西
享受另一件东西；纸窗、星宿和锅
  r' i6 ^7 U- ?% a# W- X谁使眼睛昏花
4 K7 j' |! V0 `8 ~" `- o+ }一片雪花转成两片雪花
2 ?" d6 v5 x5 C8 u8 q$ }; ~鲜鱼开了膛，血腥淋漓；你进门
为何不来问寒问暖
9 y$ a& y# w: F冷冰冰地溜动，门外的山丘缄默

这是我钟情的第十个月
我的光阴嫁给了一个影子
- f# I6 x9 q) J8 M我咬一口自己摘来的鲜桃，让你
清洁的牙齿也尝一口，甜润的
4 Y3 ]- C! o) r+ H3 L让你也全身膨胀如感激
7 G. _# l4 p4 X! I6 {1 L为何只有你说话的声音
不见你遗留的晚餐皮果
空空的外衣留着灰垢
不见你的脸，香烟袅袅上升——
" }0 v: O$ z! G: g$ s) b8 Y# k你没有脸对人，对我？
/ W$ }: X  A" W* F2 t究竟那是什么人？一切变迁
皆从手指开始。伐木丁丁，想起
你的那些姿势，一个风暴便灌满了楼阁
  w7 f9 H2 \2 U疾风紧张而突兀
7 d: {2 g/ Y  [不在北边也不在南边
/ Y+ B+ X8 X3 F# V' Y我们的甬道冷得酸心刺骨
) A' o: b) d( e1 T% Y* {9 L
你要是正缓缓向前行进
马匹悠懒，六根辔绳积满阴天
8 L6 N  Y2 r- q8 O7 N你要是正匆匆向前行进
8 s+ M1 `0 q; P0 w1 b% x: J% n- i- Y马匹婉转，长鞭飞扬
  d' t2 ]0 V6 z% j
二月开白花，你逃也逃不脱，你在哪儿
7 {  _: Z  ]4 z" s休息
5 R/ d5 u/ U) b哪儿就被我守望着。你若告诉我
( Q8 M8 J3 t% h/ Y! N& V! b7 v你的双臂怎样垂落，我就会告诉你
% ~$ M: Y8 H9 K7 F, ~  ~. H& f你将怎样再一次招手；你若告诉我
) M) r8 _+ X8 p/ E( c8 m0 \你看见什么东西正在消逝
7 r7 q- p/ z, f4 Z/ J7 H$ Y8 w8 d我就会告诉你，你是哪一个
' \. n  z& W& m1 `* V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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镜中

, m8 m# ?! b' m2 k5 H  D$ \

6 ?5 l. E( c, Z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
! I( c; O3 m/ Q9 n( J4 ~! z梅花便落了下来
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
5 U: S+ ?  W7 u: V- b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
危险的事固然美丽
4 J; j" P. M  m不如看她骑马归来
( n6 P4 a" W: ^! m. z2 x" Z面颊温暖
羞惭。低下头，回答着皇帝
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
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
望着窗外，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
* E4 n' |% O; `& F; Q+ i  F. ^梅花便落满了南山
/ q. S1 w# a% f2 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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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月之水

九五 ：鸿渐于陵，妇三岁不孕终莫之胜。吉。——《易经·渐》
" ^* [1 ~7 y/ X

1

你不可能知道那有什么意义
对面的圆圈们只死于白天
你已穿上书页般的衣冠
3 U/ A; R4 E  O  j步行在恭敬的瓶形尸首间
花不尽的铜币和月亮，嘴唇也
渐渐流走，冷的翠袖中止在途中
% u2 b+ [. V* k. {/ N2 U! w机密的微风从侧面撤退
一缕缕，唤醒霜中的眉睫
就这样珍珠们成群结队
沿十月之水，你和她行走于一根琴弦
你从那天起就开始揣测这个意义
7 Z1 Z7 w, l: a. U- W1 I! Z十月之水边，初秋第一次听到落叶

2

0 A7 p: t) w% w9 d/ _2 n我们所猎之物恰恰只是自己
鸟是空气的邻居，来自江南
一声枪响可能使我们中断蒙汛
可能断送春潮，河商的妻子
她的眺望可能也包含你
# e0 g! `5 G& u你的女儿们可能就是她抽泣的腰带
山丘也被包含在里面，白兔往往迷途
8 p0 s' ^9 `& V十年前你追逐它们，十年后你被追逐
$ f( X' j( p# E; g9 ^! `. b' R因为月亮就是高高悬向南方的镜子
花朵随着所猎之物不分东西地逃逸
/ M' l; V# I0 c- B9 F  D! H你翻掌丢失一个国家，落花也拂不去
一个安静的吻可能撒网捕捉一湖金鱼
其中也包括你，被抚爱的肉体不能逃逸

3
! h  P* m' l1 f. x8 G1 @7 d8 m
$ Z* u, ^) S2 a( N- b爻辞由干涸之前的水波表情显现
你也显现在窗口边，水鸟飞上了山
而我的后代仍未显现在你里面
水鸟走上了山洞，被我家长河止
我如此被封锁至再次的星占之后
5 q( a, @( C* A1 o. J+ o大房子由稀疏的茅草遮顶
白天可以望到细小手指般的星星
黄狗往缝隙里张望 我早已不在里面
% J; ?+ e7 s  [8 L+ C2 W8 _我如此旅程不敢落宿别人的旅店
板桥霜迹，我礼貌如一块玉坠
如此我承担从前某个人的叹息和微笑
如此我又倒映我的后代在你里面

# b: B% x! z& D: V: x/ C4

0 `( C; t# |* M" Y8 s  }+ _% Q5 P8 g: X你不知道那究竟有什么意义
; M# n1 t5 P: _0 s6 z开始了就不能重来，圆圈们一再扩散
有风景若鱼儿游弋，你可能是另一个你
- A* f4 y$ N6 }2 [/ a* y' ~7 Q$ X3 R当蝴蝶们逐一金属般爆炸、焚烧、死去
而所见之处仅仅遗留你的痕迹
& g; ?  t+ D/ B; b此刻你发现北斗星早已显现
5 W+ C) F9 m+ E植物齐声歌唱，白昼缓缓完结
0 M7 S; O6 c' a7 ^0 f你在停步时再次闻到自己的香味
3 |$ K* L4 X* D% S而她的热泪汹涌，动情地告诉我们
: J* x) Q! [: L/ i5 L8 d! @8 G" j这就是她钟情的第十个月
1 h3 \& e; }8 S; C: y落日镕金，十月之水逐渐隐进你的肢体
此刻，在对岸，一定有人梦见了你
* q1 [- c" @' V$ v! f) T$ 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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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秋的故事

# i1 @1 p) _) N1 ~2 F, P向深秋再走几日
我就会接近她震悚的背影
5 ?1 A* L# t. x! P  y8 B7 p/ |她开口说江南如一棵树
6 P  T! r. G) `% _1 l我眼前的景色便开始结果
开始迢递；呵，她所说的那种季候
, z8 }9 Y& F8 R) T. o; ]& ]仿佛正对着逆流而上的某个人
开花，并穿越信誓的拱桥
* h* e1 z) f0 e- N/ W
1 e6 j" T; R+ k落下一片叶
就知道是甲子年
我身边的老人们
* u+ Y+ Q: C. v4 w+ d菊花般的升腾、坠地
情人们的地方蚕食其它的地方
7 _4 n% }/ s6 [. t她便说江南如她的发型
' W3 B! H) e& O; t  D! i; F+ c  M5 ^没有雨天，纸片都成了乳燕

而我渐渐登上了晴朗的梯子
诗行中有栏杆，我眼前的地图
开始飘零，收敛
我用手指清理着落花
' b  B& l+ E" f( d7 }3 O一遍又一遍地叨念自己的名字，仿佛
* D2 N3 @/ e" W7 p+ ^7 R
那有着许多小石桥的江南
我哪天会经过，正如同
' I# `3 ^) y4 I' f经过她寂静的耳畔
) U" E& z$ |6 @她的袖口藏着皎美的气候
而整个那地方
也会在她的脸上张望
也许我们不会惊动那些老人们
他们菊花般升腾坠地
清晰并且芬芳
0 J3 ?0 p" f: S) ]" R! W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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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\' J/ K6 s7 O8 @% ^望远镜

# V8 |9 Q. ~' i( s; _: d/ |3 R
我们的望远镜像五月的一支歌谣
鲜花般的讴歌你走来时的静寂
9 L% [4 b6 x6 Z! |0 D! M# U5 y它看见世界把自己缩小又缩小，并将
( L/ u" m4 Y' ?' v( u* x距离化成一片晚风，夜莺的一点泪滴

它看见生命多么浩大，呵，不，它是闻到了
8 s2 ~, _, Z* L这一切：迷途的玫瑰正找回来
像你一样奔赴幽会；岁月正脱离
* G6 Z1 y2 T: ~" _5 q一部痛苦的书，并把自己交给浏亮的雨后的
1 E6 Q% D+ _# O( g" k: Y- Q4 C
长笛；呵，快一点，再快一点，跃阡度陌
不在被别的什么耽延；让它更紧张地
闻着，呓语着你浴后的耳环发鬓
请让水抵达天堂，飞鸣的箭不在自己
哦，无穷的山水，你腕上羞怯的脉搏
* w. q$ ^' S( e+ x4 K' c  f: j神的望远镜像五月的一支歌谣
看见我们更清晰，更集中，永远是孩子
/ z/ \  J; G2 H( A神的望远镜还听见我们海誓山盟
8 U; A# s  _& }3 V8 W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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娟娟

- C  v. A$ }+ h) X* C) p, A
仿佛过去重叠又重叠只剩下
7 F: e- w" ^+ g; v一个昨天，月亮永远是那么圆
旧时的装束从没有地方的城市
; z; z, O$ a! d- }* T" q% ]! j9 L, N清理出来，穿到你温馨的身上
接着变天了，湿漉漉的梅雨早晨
# N7 b5 r' Z6 ~( E& I4 \: g我们的地方没有伞，没有号码和电话
7 Q8 P. J, J  V" E% V& a也没有我们居住，一颗遗忘的樟脑
3 W& F% q1 ]; M' w5 G* ~* a袅袅地，抑不住自己，嗅着

自己，嗅着自己早布设好的空气
我们自己似乎也分成了好多个
任凭空气给我们侧影和善恶
' p" b& g; a* t, I给我们灾难以及随之而来的动作
+ c3 R5 j! z; j- G3 U) l( l: t; I
但有一天樟脑激动地憋白了脸
像沸腾的水预感到莫名的消息
% c% Z! u; r. {  ~. h2 `满室的茶花兀然起立，娟娟
6 F! I4 n) |$ }0 t# k/ w* d你的手紧握在我的手里
5 u% M( p- J+ O; A( B% I我们的掌纹正急遽地改变
1 s; M- x% n# I' y+ |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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蝴蝶

* N+ I; S9 N) ~! d
如果我们现在变成一对款款的
蝴蝶，我们还会喁喁地谈这一夜
继续这场无休止的争论
+ X/ }8 C% G( k# L) V5 x6 @( O: S0 |% [诉说蝴蝶对上帝的体会

+ r" Q! h. v) M那么上帝定是另一番景象吧，好比
灯的普照下一切都像来世
呵，蓝眼睛的少女，想想你就是
8 r, L, f1 Y* z/ ^, u那只蝴蝶，痛苦地醉到在我胸前
" f* J5 }; c! Q4 M
+ o' p/ U0 @0 g, _/ |# Q4 ~我想不清你那最后的容颜
: w3 B8 }& }& s* ^% i- G该描得如何细致，也不知道自己
该如何吃，喂养轻柔的五脏和翼翅

0 S, [6 }7 E2 m3 J4 w但我记得我们历经的水深火热
我们曾咬紧牙根用血液游戏
或者真的只是一场游戏吧
  F% k+ s2 \0 G: w  a" Z
8 a2 |. X6 I9 B$ |+ i4 ^: s当着上帝沉默的允许，行尸走肉的金
当着图画般的雪雨阴晴
五彩的虹，从不疼的标本

现在一切都在灯的普照下
载蠕载袅，呵，我们迷醉的悚透四肢的花粉
3 C9 u  l! R/ D* z+ X我们共同的幸福的来世的语言
/ W2 j/ ^& B: V/ _7 b在你平缓的呼吸下一望无垠
4 p' g1 B8 V6 h0 s. |+ y
/ j* T# O! P; _; W4 ^& U所有镜子碰见我们都齐声尖叫
我们也碰着了刀，但不再刺身
7 E: y: x3 t3 C% i) i碰翻的身体自己回头站好像世纪末
- W$ h/ E( ~% b2 G& _- Y拐角和树，你们是亲切的衣襟

我们还活着吗？被损颓然的嘴和食指？
8 M6 K6 E% j- ]" g/ L9 Y- z* f还活在鸡零狗碎的酒的星斗旁边？
, h/ G9 ~9 H' S; s) p, c! n- D
哦，上帝呵，这里已经是来世
我们不堪解剖的蝴蝶的头颅
记下夜，人，月亮和房子，以及从未见过的
一对喁喁窃语的情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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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王梦雨
8 |& m2 j- J0 t* z

我要衔接过去一个人的梦
纷纷雨滴同享的一朵闲云
宫殿春夜般生，酒沫鱼样跃
' c$ R' U, x" L( i让那个对饮的，也举落我的手
/ V1 ]5 ?6 {1 T6 T# {我的手扪脉，空亭吐纳云雾
我的梦正梦见另一个梦呢
0 q, j6 y3 L( j5 K- m& d3 f
枯木上的灵芝，水腰分上绢帛
6 x. X, R( p/ ~* O- R! U& h西边的飞蛾探听夕照的虚实
: R7 Y3 C! s7 A' j  v它们刚刚辞别幽居，必定见过
那个一直轻呼我名字的人
那个可能鸣翔，也可能开落
给人佩玉，又叫人狐疑的空址
( [& W8 Q& E: ^% h" H5 N她的践约可能中断潮湿的人
1 B0 f* R2 U' u& j& ]- i
6 U7 j4 h; {2 I; ~) H. z真奇怪，雨滴还未发落前夕
我已想到周围的潮湿呢
/ A9 A9 Z  ]# n8 S4 p- l青翠的竹子可以拧出水
7 T1 S0 t; y1 M. f$ L山阿来的风吹入它们的内心
而我的耳朵似乎飞到了半空
或者是凝伫了而燃烧吧，燃烧那个
7 O* Z7 B  k% D7 w一直戏睡在它里面，那湫隘的人

还烧烧她的耳朵，烧成灰烟
) Q7 O4 A5 u$ e; M: n( Q决不叫她偷听我心的饥饿
你看，这醉我的世界含满了酒
竹子也含了晨曦和皎月
  x# R4 R, g8 q( R. Y& x6 Q; [它们萧萧的声音多痛，多痛
8 P& D6 \  U7 f& x* M愈痛我愈是要剥它，剥成鼻孔
) A7 O; J8 M+ c2 k2 {8 ]9 F那么我的痛也是世界的痛

请你不要再听我了
我知道你在某处，隔风嬉戏
空白地的梦中之梦，假的荷花
令我彻夜难眠的住址
1 _2 q1 D6 t5 b1 |% ?如果雨滴有你，火焰岂不是我
  C" E+ b" I$ A% M6 J' i" i人同道殊，而殊途同归
我要，我要，爱上你神的热泪。
& c7 T3 ?% P% b# w9 n8 F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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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蜜欧与朱丽叶

, d+ N. ^" ~( T! y9 S' k
" Z; l( m7 Y6 D6 Q  e" X, n1 ^他最后吻了吻她夭灼的桃颊，
) X' o9 F( L4 x1 f6 N* u' M便认定来世是一块风水宝地；
嫉妒死永霸了她姣美的呼吸，
1 X$ c3 D( H+ U" `3 C" J; V3 [: i* o. D1 l他便将穷追不舍的剧毒饮下。
$ K4 Y+ H) J) |0 o7 G' Y, x
( I) P" V' ^1 P6 j5 M9 m$ b而她，看在眼里，急得直想尖咒：
“错了，傻孩子，这两分钟的死
& E9 _2 p4 {; J0 I; L/ W  A还不是为了生而演的一出戏？！”
可她喊不出，象黑夜愧对白昼。
$ p9 e( F2 Q9 O& O" i  x9 C/ h4 w
待到她挣脱了这场噩梦之网，
她的罗蜜欧已变成另两分钟。
她象白天疑惑地听了听夜晚。
4 U) C* L! Y7 D( v4 V
+ H/ p5 V5 m1 S. D  Q) H唉，夜莺的婚曲怎么会是假的？
世界人声鼎沸，游戏层出不穷——
9 ^& X3 H1 S: Z* o8 W2 q她便杀掉死踅进生的真实里。
- t9 o8 e; P% C5 r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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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T5 M7 f7 I( E梁山伯与祝英台
6 S# k4 ^! e, k, j  T

“青青子衿，悠悠我心，”他们每天
& e- [9 I( c( U1 e/ P) h3 E读书猜迷，形影不离亲同手足，
他没料到她的里面美如花烛，
也没想过抚摸那太细腻的脸。

那对蝴蝶早存在了，并看他们
衣裳清洁，过一座小桥去郊游。
她喏在后面逗他，挥了挥衣袖，
/ c( C) R: R. A; v% O0 ^她感到他象图画，镶在来世中。

/ q" m. P3 p0 g/ ]9 Q5 q" d她想告诉他一个寂寞的比喻，
* A. p5 d! \2 i却感到自己被某种轻盈替换，
陌生的呢喃应合着千思万绪。
; n2 B% c1 R9 W' _
9 Q$ j" A' I1 n* p, V这是蝴蝶腾空了自己的存在，
2 X! F! q. T) q% F! z2 b: A( |! Y以便容纳他俩最芬芳的夜晚：
. b! |7 L. X# x3 Q6 h, p9 Y他们深入彼此，震悚花的血脉。

5 a$ @8 B+ A; s/ _7 ~8 R, w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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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d& o6 c0 F: w& z! ~- T4 l爱尔莎和隐名骑士
! H9 Z4 ?- u' h: Y  D, P& I" F& X

4 G8 Y+ G) P( M" P
2 A4 ^# Y3 h& z, s' `1 k她遇险的时候恰好正在做梦，
因此那等她的死刑不能执行，
她全心憧憬一个飘渺的名姓，
& e8 O5 o# F- n; N. U# E: ]5 u8 B+ j风儿叮咚，吹响了远方的警钟。

  r- F% Q3 W; X% L. ?, v6 d" {- q于是云开了，路移了，万物让道，
最远的水翡翠般摆设到眼前。
嗬，她的骑士赫然走近她身边，
还有那天鹅，令世界大感蹊跷。

可危险过后她却恢复了清醒，
! k7 ]$ B. |) x* u4 _5 b“这是神迹，这从天而降的幸福，
我平凡的心儿实在不敢相信。”

9 W' [; }2 {$ e$ z- B于是她求他给不可名的命名。
  M! \$ Q2 u0 k2 N& m2 ^这神的使者便离去，万般痛苦——
人间的命名可不是颁布死刑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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丽达与天鹅
& \" ]9 d; D& {/ x, o

你把我留下像留下一个空址，
9 w- z' M& A7 d( z# q5 o那些灿烂的动作还住在里面。
我若伸进我体内零星的世界，
将如何收拾你隳突过的形迹？

唉，那个令我心惊肉跳的符号，
浩渺之中我将如何把你摩挲？
1 V1 D6 z4 X) ^# M( z3 f你用虚空叩问我无边的闲暇，
为回答你，我搜遍凸凹的孤岛。
1 m; I8 u" v2 T% c
9 g0 j4 i  ]8 E是你教会我跟自己腮鬓相磨，
' @' G# h/ k: r: O" Q教我用全身的妩媚将你描绘，
/ s2 Z" m1 r) j& b0 Z5 q看，皓月怎样摄取汪洋的魂魄。

我一遍又一遍挥霍你的形象，
- b3 ]* o9 F5 q; b* X3 S只企盼有一天把你用完耗毁——
可那与我相似的，皆与你相反。

" T5 m& w8 S' m) V$ z+ t2 o- 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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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刚的怨诉
) Z" q' g" X* V, H7 r% K

无尽的盈缺，无尽的恶心，
" v* O5 N( T- {. A8 ]5 C; [上天何时赐我死的荣幸？
咫尺之遥却离得那么远，
我的心永远喊不出“如今”。

瞧，地上的情侣搂着情侣，
2 a6 D- u2 ~8 D; E- w) z燕子返回江南，花红草绿。
再暗的夜也有人采芙蓉。
有人动辄就因伤心死去。
; Z) s& I4 `6 ^- g& ]
可怜的我再也不能幻想，
未完成的，重复着未完成。
; y. M, A( Y0 w/ q, ]& {: p/ J美酒激发不出她的形象。
7 R& N# _/ Q- q# x7 X. G) R
4 I6 C8 ^* q0 j唉，活着，活着，意味着什么？
透明的月桂下她敞开身，
而我，诅咒时间崩成碎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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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n* p/ ^+ t$ C3 ~+ a1 ?色米拉肯求宙斯显现
" ?2 ^  j# }! C1 X' s" U

( }% q5 m- X' s+ ]“如果你是人就求求你更是人
: A7 i, j" L- T如果你不是如果除了人之外
一切都是神就请你给个明证
( p! G% ]! v' Y' @4 S2 N我一定要瞻一眼真理的风采！”

宙斯在他那不得已的神境中
# W  n4 X3 n# y  f: K7 ^, `有些惊慌失措，他将如何解释
他那些万变不离其宗的化身？
" h; J" x6 {( J4 e他无术真成另一个，无法制止

$ d, q$ P7 ?; P, q- i这个非得占领他真身的美女，
! e  M1 ]  Q' C* C2 R+ O0 \* g除了用死，那不可忍受的雷电——
于是他任凭自己返回进自己
0 x( c# @" P6 Z1 D4 W  Z
* {; F7 R& K! J9 {5 i唉，可怜的花容月貌，岂能抵御
这一瞬？！唉，这撮焦土惜未能见
那酒和歌的领队，她的亲生子。

---

/ l+ W7 g# j* c9 F- j' k/ x卡夫卡致菲丽丝
9 h0 L! F, V, ]! I

1
我叫卡夫卡，如果您记得
我们是在M。B，家相遇的。
% g' `( ^6 y# Y6 E" R6 _, S当您正在灯下浏览相册，
4 e' c3 M: Z2 W7 [  X1 n一股异香袭进了我心底。

我奇怪的肺朝向您的手，
象孔雀开屏，乞求着赞美。
您的影在钢琴架上颤抖，
% H7 u1 U: w+ ]! q朝向您的夜，我奇怪的肺。

象圣人一刻都离不开神，
我时刻惦着我的孔雀肺。
9 ~( p; z2 I$ Z我替它打开血腥的笼子。
7 `) r' L9 I, [4 r6 h
1 C' L; Z7 V0 `5 P, B去呀，我说，去帖紧那颗心：
“我可否将你比作红玫瑰？”
& Z8 o( m5 P; [+ p8 g$ N屋里浮满枝叶，屏息注视。

2
布拉格的雪夜，从交叉的小巷
- }+ q% C3 l3 U# o1 P跑过小偷地下党以及失眠者。
6 T# T( D& K- |  q; y( Q" U: Z4 |大地竖起耳朵，风中杨柳转向，
火在萧瑟？不，那可是神的使者。
+ z, i- u1 U2 F+ m6 F3 \( a
$ _7 |( I# F9 Z9 t6 P他们坚持说来的是一位天使，
. F; g. ^& b  R, Q* [灰色的雪衣，冻得淌着鼻血
他们说他不是那么可怕，伫止
在电话亭旁，斜视满天的电线，

0 K9 p- ~# C) V伤心的样子，人们都想走近他，
/ @  |9 O/ r, k6 U: x. ^7 A  x摸他。但是，谁这样想，谁就失去
( K# ^" x# S% ?7 a: k了他。剧烈的狗吠打开了灌木。
7 _  Y) e+ Y  L/ E/ ~
0 `$ p' E9 H) p' Y4 ^" Y5 L一条路闪光。他的背影真高大。
( d1 ]9 G9 E, \& ~8 Y* R- Z我听见他打开地下室的酒橱，
, I3 J3 w5 k* n; @/ y$ C, Y我真想哭，我的双手冻得麻木。

3
/ c6 j* B* F4 Z- U& M1 I8 O; G致命的仍是突围。那最高的是
鸟。在下面就意味着仰起头颅。
哦，鸟！我们刚刚呼出你的名字，
你早成了别的，歌曲融满道路。
7 E% n0 S1 y9 C9 R0 N# q
' {+ ]8 _: q* A7 _象孩子嘴中的糖块化成未来
的某一天。哦，怎样的一天，出了
+ l5 ]$ F* F+ B  y6 M' d多少事。我看见一辆列车驶来
5 ?- k$ F2 u" {: P载着你的形象。菲丽丝，我的鸟

: _0 M! I* u; e' D; x: I, F我永远接不到你，鲜花已枯焦
因为我们迎接的永远是虚幻——
上午背影在前，下午它又倒挂
/ E" k* U$ ]& ?: u$ ]2 j- f
身后。然而，什么是虚幻？我祈祷。
小雨点硬着头皮将事物敲响：
" ^" @0 I$ t5 i2 K+ g0 I我们的突围便是无尽的转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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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啊，你总是还够不上夜，
. m( k: ?7 P2 P7 `0 U  s* L/ a孤独，你总是还不够孤独！
* o3 p* h3 r8 z7 C& k# w& }& M& P地下室里我谛听阴郁的

橡树（它将雷电吮得破碎）
而我，总是难将自己够着，
时间啊，哪儿会有足够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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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k  h: k4 }$ X9 D0 {( u/ ^梅花鹿，一边跑一边更多——
0 _' I6 T" G  W& O: Y3 d" h# c仿佛那消耗的只是风月
  B; a" w8 U( Y办公楼的左边，布谷鸟说：
活着，无非是缓慢的失血。
  c5 X+ r1 Z' a6 b3 m
) z% |, C4 p7 z$ }5 N: q( _我真愿什么会把我载走，
; O; r7 s5 g6 o& y# c( k4 b载到一个没有我的地方；
# Z4 T3 L' {% ^那些打字机，唱片和星球，
都在魔鬼的舌头下旋翻。
& I1 g8 ?) T0 u& W1 a' T- y. Q
3 P" \/ {* F: B' n3 u! Y5
, @( U$ P- a  U: {什么时候人们最清晰地看见
- k7 Z5 _; d$ K5 W2 m9 w自己？是月夜，石头心中的月夜。
  t! `' o) ^$ M, u凡是活动的，都从分裂的岁月
4 \3 @, I  }5 t4 h# x( H
% C4 M( Z, H' c1 p2 |. ~走向幽会。哦，一切全都是镜子！
2 B9 Z' g5 P1 p8 N我写作。蜘蛛嗅嗅月亮的腥味。
文字醒来，拎着裙裾，朝向彼此，
  K" f% O! q4 \; k
8 R" q8 [+ j: n( S并在地板上忧心忡忡地起舞。
# f& {+ \) m4 y7 j! j6 V真不知它们是上帝的儿女，或
从属于魔鬼的势力。我真想哭。
有什么突然摔碎，它们便隐去

6 P+ e5 @( b( Q( N2 |隐回事物里，现在只留在阴影
9 z) k6 V( ]. t" z0 \3 w; H5 y对峙着那些仍然朗响的沉寂。
菲丽丝，今天又没有你的来信。
孤独中我沉吟着奇妙的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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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F; n$ o6 @2 t4 S阅读就是谋杀：我不喜欢
, K: a- T; T$ R孤独的人读我，那灼急的
" Z( A7 r. f) U. B0 B呼吸令我生厌；他们揪起
' `6 g+ h) x& N, B& I3 G; h& q8 g. r; P书，就象揪起自己的器官。

- W! N, K2 ]. r) D7 m* Q这滚烫的夜啊，遍地苦痛。
1 n1 d8 E0 j! b6 I3 T3 j他们用我呵斥勃起的花，
叫神鸡零狗碎无言以答，
叫面目可憎者无地自容，

& {% n$ B9 d' G. Y自己却遛达在妓院药店，
9 ?% j) v  W7 t- N  d+ ?跟不男不女的人们周旋，
6 f9 `' ~6 N3 w0 B- I讽刺一番暴君，谈谈凶年；
8 p' n8 g! \  l# {
天上的星星高喊：“烧掉我！”
0 n, x2 N$ a' Z布拉格的水喊：“给我智者。”
3 d/ c% b7 H) C% G( F) Z5 k墓碑沉默：读我就是杀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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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的散步：那驱策着我的血，
, J% Z% [8 {  ]( F0 Q  ^5 m比夜更暗一点：血，戴上夜礼帽，
披上发腥的外衣，朝向那外面，
+ C8 X7 g  [0 `% f那些遨游的小生物。灯象恶枭；
  ]- s) s  b1 _" r4 ]# w' ~
, Q0 B- X- O9 `! t( _0 Q1 I, ~别怕，这是夜，陌生的事物进入
  }6 U# r) B$ ]# Y我们，铸造我们。枯蛾紧揪着光，
作最后的祷告。生死突然交触，
% ]2 ?/ c- Z9 H1 G# J我听见蛾们迷醉的舌头品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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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个无限的开阔。突然的散步，
- o6 {/ ^# t& ?9 [5 |它们轻呼：“向这边，向这边，不左
不右，非前非后，而是这边，怕不？”

( l6 t- d( I7 j8 Z4 |5 p只要不怕，你就是天使。快松开
! n" j8 z$ p% [& O$ u3 x% `自己，扔在路旁，更纯粹地向前。
别怕，这是风。铭记这浩大天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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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快就是秋天，而很快我就要
1 q3 }. x3 G6 O8 [% [8 T: ]用另一种语言做梦；打开手掌，
打开树的盒子，打开锯屑之腰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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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U# n6 u" s1 A: p2 o* R" U& G% H1 p世界突然显现。这是她的落叶，
9 \7 l- o- o, ]$ U8 P象棋子，被那棋手的胸怀照亮。
7 y5 q/ w6 A) Y7 x( \% J它们等在桥头路畔，时而挪前
  ^( g$ x! G# K5 c9 F一点，时而退缩，时而旋翻，总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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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己排成图案。可别乱碰它们，
* i" G9 [  W( B4 T6 G它们的生存永远在家中度过；
采煤碴的孩子从霜结的房门
走出，望着光亮，脸上一片困惑。

列车载着温暖在大地上颤抖，
1 P5 S3 U% b( Q& L4 v* m: A孩子被甩出车尾，和他的木桶，
3 ^2 R+ @2 G3 f1 w% Z$ N. @象迸脱出图案。人类没有棋手。。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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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长久地注视它。那么，它
% v6 N6 w7 F; V2 V是什么？它是神，那么，神
  ~3 Y9 W( y: S: L  c是否就是它？若它就是神，
那么神便远远还不是它；

象光明稀释于光的本身，
# f3 z$ q4 d0 w% _2 A那个它，以神的身份显现，
已经太薄弱，太苦，太局限。
$ ~& u! Q: ^1 \( @, D. L它是神：怎样的一个过程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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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@! Y# j; D7 a世界显现于一棵菩提树，
而只有树本身知道自己
% D* _1 u4 g, \  x/ n0 E0 ]2 {来得太远，太深，太特殊；

! K$ m( B7 \8 x从翠密的叶间望见古堡，
我们这些必死的，矛盾的
; B; i, J& Z8 @- B9 r$ l! p3 f6 x测量员，最好是远远逃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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