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玮德诗选

zhangwei

方玮德（1908—1935），安徽桐城人，新月派后期有影响的青年诗人。1929年在南京中央大学外文系读书时，就在《新月》《文艺》《诗刊》等刊物发表写诗，受到闻一多、徐志摩的赞赏。大学毕业后，于1933年赴厦门集美学校任教，并从事创作和翻译。1934年到北京，次年因患肺结核病去世。著有《玮德诗集》《秋夜荡歌》《丁香花诗集》以及陈梦家编的《玮德诗文集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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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s0 u2 E, [. U+ R8 D7 ^海上的声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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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B* v- N+ }! b) u3 D那一天我和她走海上过，
她给我一贯钥匙和一把锁，她说∶“开你心上的门，
5 G% Y) z- t% @: z) i7 H让我放进去一颗心！
请你收存，
& v4 Q  P4 b, s" f$ C$ i& O% t: U请你收存。”
2 W) k5 Y( H$ i, k( Q今天她叫我再开那扇门，
: z, F* d1 t9 k0 n4 }我的钥匙早丢在海滨。
/ w: r* V* Q/ Z1 m1 C; K成天我来海上找寻，
# G7 k1 Q. Z$ r3 D0 [7 v: m我听到云里的声音——
" O+ B/ f! }7 C* I3 e0 o“要我的心，
要我的心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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丧裳

姑娘，我昨夜偷偷地徘徊在你家门外，
3 l3 G3 N* j9 P1 U/ k+ p9 L我偷偷地踱进去又踱了出来；
6 {) h! h3 e3 X- F" ?4 u; J一天的北风正带着雪花儿乱舞，
我抵住风抵住雪在你门外徘徊。

0 q: R6 W' R& [- x  a- a姑娘，我额上的雪花融成了冷汗下降，
7 O0 u4 T4 }  W# i我眼睑前的雪化成了热泪几行——
" W" g  ~* I' B  }我发上，肩上，衣服上，满盖的是雪，
3 `: v) C) \! a' i我好象穿了件缟素的丧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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姑娘，我想起十年前的曾为我阿娘穿上
凶惨的麻服映出了撕碎的心肠；
母亲的爱早断了我孤心的苦梦，
到如今只剩下父亲，还有——姑娘！

姑娘，我昨夜偷偷地徘徊在你的门外，
雪上的足痕织成了怯懦的悲哀；
今早一阵雪化填满得无影无踪，
. k, I2 m- F' m+ z$ c姑娘，你猜不到我曾在那里徘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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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Q6 _  L0 o. Y- Z' K0 W- K; o4 U4 _脱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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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?, i" J. ~7 S& _女人，最好不用朝下讲，
话说出来也要有些分量；
你那心眼我早猜透一半，
) ?5 k* e8 e6 o+ e& s* Q含在肚里不比说出来强？

8 h8 o% w3 v& r; |: t女人，这可不能怪我脸冷，
一阵雷便容易牵起秋风。
  E* p# O) D3 V1 m好在你还真是个聪明人，
难道我说的话你半分不懂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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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P' c6 \7 U8 u3 Y% Q. ^# X女人，事情原要你看得平，
: U& n0 y$ D, A3 v我不是一五一十地讲清。
就是变卦也要我自己肯，
单你流点二轻泪那就成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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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人，随你哭得怎样伤心,
; g7 [: G. k- v$ s可是我起誓半点不承情。
+ U) s& B" V! d  o! _6 X无须说出你高贵的贞信，
+ ^8 H( ?- A% d1 N- V那一套闲话我最不爱听。

女人，尽管你披下发号啕，
指着月亮说出你的凶兆；
1 Y" \7 `0 A# q- f4 @总是挖下眼睛说不看我，
那些罪孽只算你自己招。

4 R7 c* p* z* m' u( P女人，看那一边北斗横陈，
听着这猫儿在炉边打盹；
" p/ c8 g9 B: \1 a4 B不要再发一点声音，一句问，
看我永远是这一副心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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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人，这次让我好好的走，
不许惊动一扇门，一条狗，
闭上你的眼睛，握紧你的手，
睡吧，象一阵风吹过窗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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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i) i5 V  b4 F+ \幽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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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B6 S5 ^0 W* }5 ], T. u' X5 y每到夜晚我躺在床上，
" p4 ]. s2 D# P+ H. g! V4 ?一道天河在梦中流过，
" C; [) j# y% ?% y1 T# j! g/ {河里有船，船上有灯光，
我向船夫呼唤——
$ J) L  N! E. C3 r6 e8 e: T# s“快摇幽子渡河。”

天亮我睁开两只眼睛，
" }8 G2 `3 {* C( K4 F( h, {太阳早爬起比树顶高，
1 g) L$ g4 |$ X3 ]" {老狄打开门催我起身，
6 J0 M$ Q( Z: U+ ?我向自己发笑——
# @6 \( c, T" U“幽子不来也好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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选自《诗刊》季刊二期（1931.4.20.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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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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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有一个心念，
- y9 z( \4 T0 n" n0 r- r当我走过你的身前；
/ e# d# n" K9 B* n象是一道山泉，
不是爱，也不是留恋。
& X2 Z" D# ^7 T8 u& G
我有一个思量，
在我走回家的路上；
象是一抹斜阳，
* g  x7 X3 L1 J( W: q" h  T不是愁，也不是怅惘。


- U* C+ |$ f1 v7 k' V6 K$ ]) r选自《新月》三卷七期（1931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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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M9 F$ l5 I& r5 i3 i8 O一只野歌

总有一夜我打你的门前过，
我忍着心，偷偷地放一把火；
让你们从火星子里向外窜，
" {3 s* m' E7 W& P让你们哭，你们在人堆里钻，
我一把抓住你，我的大眼睛∶
  D  x8 }8 B4 [9 X/ I3 }“你该认识我，
) _% ]; y) W* ^, |: F& I你该认识我！”
+ c& l' z$ j# O

总有一天我领带着许多大兵，
一齐奔上你住的那所乡村；
五千匹白马摆起一道长阵，
要这村子里的人杀个干净，
4 i2 ?, d$ m7 z8 z2 v/ h" M% t- T我一把抓住你，我的大眼睛∶
“跪下，要你命，
. A. }) o7 `  d( h跪下，要你命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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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|; |. i, [/ P- X5 q选自《新月》三卷七期（1931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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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k- q' u9 E2 Q3 j$ C秋夜荡歌

; s8 F# a: o* v$ T- f) A% k& [八月的天掉下一些忧伤，
4 f7 O+ C  m5 v5 G雁子的翅膀停落在沙港，
看不见一颗夏天的星光，
$ i& \; z8 Q! }让路草告诉我它的仓皇；
我摇荡，摇荡，
/ h9 N, f1 e+ o盖妮，你的影子在我心上。

3 m  V% S/ M" c" u: _. P# a我摇过无数幽暗的村庄，
/ E9 u$ \; v' [  }( r+ L岸上的虫子合拢来歌唱，
这四野罩满了一片凄凉，
4 Z: F+ F9 i! |# \6 D- B; \露水也笑我心头的狂妄；
$ C2 o2 d2 G6 J& t: x0 `' ?, _我摇荡，摇荡，
盖妮，你的影子在我嘴上。

" S) w( w8 c# C东方招呼我大红的光亮，
; W, }8 R* _4 h; o% k* V, N看河水铺起云霞的衣裳，
落叶太息我模糊的疯狂，
, y/ {  q0 n! F, W" v% v  K8 Q雄鸡也停止了我的梦幻；
; Z: @% B0 u7 p0 i' B& e. c2 W( ]我摇荡，摇荡，
6 A; I' u: h0 m, @! p盖妮，你分明在我的身上。


1931年，秋天，南京

5 L" a1 j0 f# G4 c/ g# J4 H9 e选自《新月》四卷二期（1932.9.1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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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Z* J/ |; X- o4 N5 s我爱赤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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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R- N; z- ?# t+ {1 @4 {. w0 l# C我爱赤道。我爱赤道上
烧热的砂子；我爱椰子，大橡树，
& `& n+ X/ W/ }长藤萝，古怪的松树；我爱
金钱豹过水，大鳄鱼决斗，
$ y0 {. i, T& d+ b8 w* P响尾蛇爬；我爱百足虫，
0 c7 }( a) ^0 w+ I4 I$ y2 @5 K大蜥蜴的巢穴，我爱
黑斑虎，犰狳，骆马，驼羊，
' g7 M0 x: Q1 O4 b) Z无知的相聚；我爱猿猴，
攀登千仞的山岩；我爱
& |: @2 ^4 c( h. k老鹰在寂寥的苍空里
- m$ j! m& M( I2 A8 G4 P, l雄飞；我也爱火山口喷灰，
我爱坚硬的刚石变作铁水流。
7 U. D: r7 b/ }8 I" p6 e
我爱赤道。我爱赤道上光身子的野人，
/ u3 N8 D8 V+ `. y" \树皮是他们的衣服，叶子是他们的宝章；
6 p) L( K7 R) }( n$ `我爱他们勇敢的流血，随便地
' N$ U* V. c) {# X截去一只大拇指，或是左腿上一块
$ x% v, W9 v- X7 r大皮；我爱他们容易
. {- E4 V$ z. n" e+ [: C7 J8 U& Q) W跳过一个地里的缺口，天真的飞；
( }* e  K8 G# x; t8 E+ d我爱他们顽皮的口吻，
% Z7 N9 t7 a/ Z/ e6 V7 D7 ]. C/ y手臂交着手臂，腿交着腿，
2 [" H9 m) i1 ^( f, I7 K% r8 U1 q' e在大海的边沿，他们放肆的
. H- ]! g7 N1 ^+ ^摆下一付热情的十字架；
, q" Q# {" p& b+ r# B- x我爱他们星子下的笑，水上的吐沫，
我爱他们敲下一付牙齿，
从血嘴里说出他们的真情；
* V; M0 b  B- L+ u+ O" _我也爱他们在黑林里的幽怨，
他们的太息，他们落下几滴
坚强的泪水；我更爱他们
$ Y6 A& i: b& @6 t4 Q1 ^% h温柔的暗杀，我爱他们割过
. _8 f  d6 X! H* j野花也割过女人喉头的刀子；
) o( g2 ^% X& _0 f/ N+ g我爱他们的摇头，他们象忘掉的死。
我爱赤道我爱赤道
6 `# ?" Z1 z2 g$ S+ y在你的心里；我爱
: m0 K- @/ w/ s1 O/ y* A你烧红的眼睛，炙热的嘴，
我爱你说不出的荒唐。
( V( Z) N% M& Y+ R7 ~$ R好，去吧，我的爱，
# p) \( c/ z7 j1 w8 n* o% u我们在赤道上相见。


1932年夏天，天大热似迟到，忧病相煎，愤而成此诗希梦家有以教我。玮德于无一是处写。

选自《新月》四卷五期（1932.11.1.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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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d5 M2 r* T3 E0 e, q. q九龙壁

第一条龙说∶“我要颜色！”
) r3 ^2 P: A0 `: }) v我交给他金色的鳞甲；
第二条龙说∶“我要光！”
我又交给它一双珠眼，
+ P& J6 d/ `- ~. Z' M第三条龙说∶“我要气！”
* r6 S) ]% B/ `# E' ^6 y我让云霞飞进它的嘴里；
  N' I8 h$ u" P7 P第四条第五条龙要的是冠冕，
1 ?) i* n2 ~1 t! _/ ^4 m我吩咐他们戴肉角，挂上须鬓；
8 c+ m8 [* Y0 }5 g7 v/ A第六条龙要声音，第七条龙要夭矫，
$ _1 Y4 J6 p8 p% |6 D我一齐交给它们，怒吟和惊啸；
5 S# H  F. G$ X- `* e6 Y  h& W( W第八条龙问它们的巢穴，
我定好大海洋，深山，大湖泊；
第九条龙走过来——象一阵风——
“让我们一起飞吧，飞上天庭，
* s0 P  D6 B$ P) U- x' L+ [+ S南茜，交给我你的灵魂，交给我你的心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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