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其芳诗选

zhangwei

何其芳（1912-1977），原名何永芳，四川万县（现重庆万州）人。中国著名诗人，汉园三诗人之一，散文家，文学评论家，“红学”理论家。四川万县（现重庆万州）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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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其芳幼年时喜爱中国古代诗词小说，1929年到上海入中国公学预科学习，读了大量新诗。1931-1935年在北京大学哲学系学习。何其芳大学期间在《现代》等杂志上发表诗歌和散文。1936年他与卞之琳、李广田的诗歌合集《汉园集》出版，他的散文集《画梦录》于1937年出版，并获得《大公报》文艺金奖。大学毕业后，何其芳先后在天津南开中学和山东莱阳乡村师范学校任教。1938年夏到延安在鲁迅艺术学院任教写有《我们的生活是多么广阔》，《我为少男少女们歌唱》等代表作。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，主要从事文学批评，文学理论研究（红学）以及教学工作，历任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委员，中国作家协会理事和书记处书记，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所长等职。1977年病逝。

出版的诗集有《预言》（1945）、《夜歌》（1945）、《夜歌和白天的歌》（1952）、《何其芳诗全编》（1995）。文艺论文集《关于现实主义》、《论〈红楼梦〉》、《关于写诗和读诗》、《文学艺术的春天》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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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y3 ?' _, }" _预 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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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{4 F) c, B* B0 ~9 v

# |* F) U& Q# E0 W1 O
这一个心跳的日子终于来临！
呵，你夜的叹息似的渐近的足音
我听得清本是林叶和夜风私语，
麋鹿驰过苔径的细碎的蹄声！
告诉我用你银铃的歌声告诉我，
你是不是预言中的年青的神？
+ ?5 K$ O/ k8 j" c4 G  C
% T! y* x9 n; t( N% I3 U你一定来自那温郁的南方！
告诉我那里的月色，那里的日光！
告诉我春风是怎样吹开百花，
燕子是怎样痴恋着绿杨！
我将合眼睡在你如梦的歌声里，
& i+ N# C* R- R% P! L# F; L那温暖我似乎记得，又似乎遗忘。
0 T% s! Y7 k. _1 q  ~5 @
. z; n+ N" _4 H# r" X. [请停下你疲劳的奔波，
+ a8 r! u. W( P4 U进来，这里有虎皮的褥你坐！
让我烧起每一个秋天拾来的落叶
9 _8 K: Q+ v# E: \2 M, [9 x听我低低地唱起我自己的歌！
那歌声将火光一样沉郁又高扬，
火光一样将我的一生诉说。

7 I0 K% F( ^" A# M0 x3 s; B不要前行！前面是无边的森林：
古老的树现着野兽身上的斑纹，
/ T- p7 S4 D, y  U! G7 j; s9 r0 T' @! L( Q半生半死的藤蟒一样交缠着，
7 n/ O# B3 b+ h. d  X密叶里漏不下一颗星星。。
你将怯怯地不敢放下第二步，
当你听见了第一步空寥的口声。

# A2 E0 v3 N7 }* w1 {一定要走吗？请等我和你同行！
  X- F# n+ G- L5 N% D% p我的脚步知道每一条熟悉的路径，
% Y) p7 H0 D4 b* R9 B, |我可以不停地唱着忘倦的歌，
8 z3 d% ^" f( Y: S6 \再给你，再给你手的温存！
7 Z9 v, H, q* j' W% X8 T当夜的浓黑遮断了我们，
你可以不转眼地望着我的眼睛！

: c6 F* G# O/ h5 b6 M2 Q* @. W  N我激动的歌声你竟不听，
8 A  d; J+ K" v6 ]6 f你的脚竟不为我的颤抖暂停！
像静穆的微风飘过这黄昏里，
消失了，消失了你骄傲的足音！
呵，你终于如预言中所说的无语而来，
无语而去了吗，年青的神？
  n1 Z- _. f+ I2 u& n: ~5 l3 [9 m
( e2 f: C* d. b7 `. H8 Q" a0 q1931年秋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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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候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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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o1 M$ \; S& Q' B" ]. N
8 b3 x' u& i+ C; A说我是害着病，我不回一声否。
说是一种刻骨的相思，恋中的征候。
9 l' _/ r+ c" K" [; k8 {但是谁的一角轻扬的裙衣，
我郁郁的梦魂日夜萦系？
) ^4 P3 |  `2 Z6 j9 V& e9 g/ n谁的流盼的黑睛像收女的铃声
呼唤着驯服的羊群，我可怜的心？。。
不，我是梦着，忆着，怀想着秋夭！
, C6 [  c: T/ I. Y8 P8 d九月的晴空是多么高，多么圆！
4 m6 Q) C. }/ C9 W8 V6 _8 n9 l我的灵魂将多么轻轻地举起，飞翔，
5 b1 S" z6 b! E' w9 b穿过白露的空气，如我叹息的目光！
& q6 ?% s: A4 |% L& y. j4 q南方的乔木都落下如掌的红叶，
一径马蹄踏破深山的寂默，
或者一湾小溪流着透明的忧愁，
有若渐渐地舒解，又若更深地绸缪……

过了春又到了夏，我在暗暗地憔悴，
迷漠地怀想着，不做声，也不流泪！
) J) s. a  G& i: P+ D! R& ~# k
& k# |0 L1 e  ]' `# C* x9 s1932年
& X% ~: A. L+ S" ?% ~( 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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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H5 q" c  w7 l1 L$ A脚 步
; J! e6 U4 r! i. i  x

你的脚步常低响在我的记忆中，
在我深思的心上踏起甜蜜的凄动，
有如虚阁悬琴，久失去了亲切的手指，
黄昏风过，弦弦犹颤着昔日的声息，
; K. A$ u' e: i' E" r  T* ]又如白杨的落叶飘在屋檐的荒郊，
片片互递的叹息犹是树上的萧萧。
7 S: t( f' t% Q$ p呵，那是江南的秋夜！
, ]3 j& k7 y* B( j深秋正梦得酣熟，
( y8 a! T* I* @( G, `4 G1 f" t而又清澈，脆薄，如不胜你低抑之脚步！
你是怎样悄悄地扶上曲折的阑干，
' Z( O- n6 r5 y怎样轻捷地跑来，楼上一灯守着夜寒，
  X* [5 B; R+ c% B" A$ y带着幼稚的欢欣给我一张稿纸，
0 c1 l) [; E) @# m+ W3 z, h喊着你的新词，
4 _: K8 M/ L! S6 y  p那第一夜你知道我写诗！
& Q4 |- B8 ~6 J. x. |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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慨 叹

- j5 g: F9 p$ Y  Y. P. u' X
9 B. R8 `) x6 }$ h我是丧失了多少清晨露珠的新鲜？
多少夜星空的静寂滴下绿阴的树间？
春与夏的笑语？花与叶的欢欣？
( a/ p( g( o: F/ F/ m7 n9 }; [二十年华待唱出的青春的歌声？

我饮着不幸的爱情给我的苦泪，
7 C1 u* E8 B! ?. T1 h7 ?4 c. A日夜等待熟悉的梦来覆着我睡，
) w" y5 e5 G, r2 H2 F% c不管外面的呼唤草一样青青蔓延，
7 T& D1 s& j$ L+ Z手指一样敲到我紧闭的门前。

# C8 D0 ]' ~" T) M5 ^, G如今我悼惜我丧失了的年华，
  V2 h0 _- w, Y) A悼惜它如死在青条上的未开的花。
爱情虽在痛苦里结了红色的果实，
2 Z0 M5 N+ ~: L2 t- `我知道最易落掉，最难捡拾。
( H9 |4 B2 v5 S& Z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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欢 乐

8 T2 i' X4 b# T! T3 x
7 G# `( ]. }, p% S" K( C告诉我，欢乐是什么颜色？
& u3 I  B0 L% v) D& Y3 x$ n像白鸽的羽翅？鹦鹉的红嘴？
& b4 f3 F6 e4 c: z5 n4 T7 v欢乐是什么声音？像一声芦笛？
6 X- b, X! b* s# C/ I& \1 t还是从稷稷的松声到潺潺的流水？

1 c# ^7 K( o: b; A, ]: F4 j+ t+ M是不是可握住的，如温情的手？
5 h" |0 A9 l' D1 H- z可看见的，如亮着爱怜的眼光？。
会不会使心灵微微地颤抖，
* h. y: l: k& ~/ T$ z  S) ]而且静静地流泪，如同悲伤？
; F6 {9 S2 \1 q+ H" Y1 c
欢乐是怎样来的？从什么地方？
萤火虫一样飞在朦胧的树阴？
香气一样散自蔷薇的花瓣上？
它来时脚上响不响着铃声？
) w3 D' }. X7 ^1 A' O9 R
对于欢乐，我的心是盲人的目，
8 a9 u* s& h! H但它是不是可爱的，如我的忧郁？
* R9 ~/ W! X" L' L* [+ F: p: {' O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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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k0 p; v) }8 t3 Z: i罗 衫
' w+ ^& K. ^  d0 ]  B. Y

( v2 E9 l  a3 j& a0 c# n! W我是，曾装饰过你一夏季的罗衫，
9 Z* I9 z- K( ^& a, U如今柔柔地折叠着，和着幽怨。
7 O! t2 \) b0 x/ U4 v襟上留着你促游时双桨打起的荷香，
袖间是你欢乐时的眼泪，慵困时的口脂
: M, v0 O- Q7 E! B还有一枝月下锦葵花的影子
7 s; x, B$ o9 k" m; c是在你合眼时偷偷映到胸前的。
/ z" F- B; e0 U% ^9 Z! L, C9 A眉眉，当秋天暖暖的阳光照进你房里，
你不打开衣箱，检点你昔日的衣裳吗？
我想再听你的声音。再向我说
  x' h6 D& d6 j“日子又快要渐渐地暖和。”
我将忘记快来的是冰与雪的冬天，
永远不信你甜蜜的声音是欺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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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B  k# @! X! d4 C6 Y: x; y6 M月 下
3 y  V; k! |0 n8 L& u; d

今宵准有银色的梦了，
如白鸽展开沐浴的双翅，
9 L# I! z# c9 I/ y% C如素莲从水影里坠下的花瓣，
如从琉璃似的梧桐叶
9 x+ G$ v2 l0 e. l# y3 E! Y: c流到积霜的瓦上的秋声。
但眉眉，你那里也有这银色的月波吗？
即有，怕也结成玲珑的冰了。
梦纵如一只顺风的船，
+ T/ `* s. ?& U% j- s能驶到冻结的夜里去吗？
8 `  d# m. b- I3 B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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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s# T3 H% ~/ v/ ^3 h休 洗 红
) d8 T# r8 g3 a* K

: a0 [( R1 Z7 I2 U
) m3 x, X; g. r4 ~0 U寂寞的砧声撒满寒塘，
' [$ N5 U8 u7 W( ~3 I' Z% o澄清的古波如被捣而轻颤。
我慵慵的手臂欲垂下了。
0 @) ]! z( \" X" ~1 o; O能从这金碧里拾起什么呢？
' F- L$ A7 i4 ]/ V6 U' d( i$ {
春的踪迹，欢笑的影子，
$ i- G) k' t5 l+ j) P8 M, h在罗衣的退色里无声偷逝。
频浣洗于日光与风雨，
粉红的梦不一样浅退吗？
# R2 t0 K6 V% p' R& f2 a' o
我杵我石，冷的秋光来了。
它的足濯在冰样的水里，
而又践履着板桥上的白霜。
我的影子照得打寒噤了。
* H8 ]' U" K1 @/ [$ F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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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i% {+ A7 D+ ^; d, N夏 夜
9 l* E/ l1 M( L4 Q3 a

4 J. v; D+ j) m+ r% p$ Q
在六月槐花的微风里新沐过了，
* D5 e+ c- l# j+ t: Z2 M你的鬓发流滴着凉滑的幽芬。
7 |9 v: ?9 x! B% Y. ]1 x* P圆圆的绿阴作我们的天空，
你美目里有明星的微笑。
& [" \* ], l! \) T% u$ V
菊花悄睡在翠叶的梦间，
. B( [5 x5 j7 l7 M5 }它淡香的呼吸如流萤的金翅
飞在湖畔，飞在迷离的草际，
$ D3 F! g6 ^( i6 Y) P) Z! z扑到你裙衣轻覆着的膝头。
3 h" V/ [$ p8 Z$ s
2 M! Q2 h7 |/ l) P& p  N1 P你柔柔的手臂如繁实的葡萄藤
围上我的颈，和着红熟的甜的私语。
) G, z! T/ j# C' x. t5 g: n你说你听见了我胸间的颤跳．
如树根在热的夏夜里震动泥土？
3 n. t* k+ F; h, V
是的，一株新的奇树生长在我心里了，
. v0 S& j) Y- _, W; k4 n0 Z且快在我的唇上开出红色的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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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W( |" V( k2 m( F赠 人
1 w! \, T# @& d1 i

/ I: m6 K0 `2 h3 m6 }, J
; ?% o' I4 g3 I. R2 ?; [" @你青春的声音使我悲哀。
我嫉妒它如流水声睡在绿草里，
如群星坠落到秋天的湖滨，
4 `5 r6 c1 _$ v7 V" d- Z# P更忌妒它产生从你圆滑的嘴唇。
你这颗有着成熟的香味的红色果实
不知将被啮于谁的幸福的嘴。

对于梦里的一枝花，
) o! _0 M# {/ j( A4 r. R/ y或者一角衣裳的爱恋是无希望的。
无希望的爱恋是温柔的。
我害着更温柔的怀念病，
- t" G5 e7 O: m0 O+ f" n自从你遗下明珠似的声音，
* Y- [% v+ t7 o& c6 j, p" g7 F触惊到我忧郁的思想。
8 U6 l3 ~* l# p! n2 `6 c4 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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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t2 {7 V; \. I: i& u9 J6 W; n! F再 赠

4 L' p4 L) s8 }, x
8 V# c6 N* c5 B5 ?你裸露的双臂引起我
' S6 M' y- d& R$ N+ w5 X+ Z. x想念你家乡的海水，
那曾浴过你浅油黑的肤色，
) `- j: h  Z1 {+ d% b和你更黑的发更黑的眼珠。

( `+ n* t  P% h. J8 u  ^你如花一样无顾忌地开着，
# _5 t/ C$ {5 P5 b  {. h南方的少女，我替你忧愁。
; Y6 b% q, n' J6 |: _5 X忧愁着你的骄矜，你的青春，
5 U# N0 s' ]3 F/ s4 x且替你度着迁谪的岁月。

: c; o- i3 M# j8 y( S- [% X蹁跹在这寒冷的地带，
你不知忧愁的裁子，
/ Z6 ~8 v( y* w  j1 A( V( B你愿意飞入我的梦里吗，
* L) b1 I( [$ j5 p+ b我梦里也也是一片黄色的尘土？
. M( i! k1 g' 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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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c8 y1 L1 Q/ e6 `& _, D) ~8 A/ h圆月夜

6 e/ o" u  Q* |& m圆月散下银色的平静，
浸着青草的根如寒冷的水。
: g3 c+ n. ~' g, q" ?0 U, g* ^睡莲从梦里展开它处女的心，
, Y) O* _! y/ U" r; R, R% \' H羞涩的花瓣尖如被吻而红了。
; X. F, i0 b! C& k: `. e4 K夏夜的花蚊是不寐的，
, ^8 b+ A0 F) h5 `& g  t, V它的双翅如粘满花蜜的黄蜂的足
窃带我们的私语去告诉芦苇。

0 ^: `3 h2 N- I说啊，是什么哀怨，什么寒冷摇撼，
你的心，如林叶颤抖于月光的摩抚，
% g1 `8 O$ F( I1 [: h( _4 r6 |摇坠了你眼里纯洁的珍珠，悲伤的露？
% u  z$ U& E0 K! w你的声音柔美如天使雪白之手臂
触着每秒光阴都成了黄金。
你以为我是一个残忍的爱人吗？

1 B4 j9 }: e$ U: X) N若我的胸怀如蓝色海波一样柔媚，
枕你有海藻气息的头于我的心脉上。
" c8 v7 S- W) w/ n/ \它的颤跳如鱼嘴里吐出的珠沫，
一串银圈作眠歌之回旋。
迷人的梦已栖止在你的眉尖。
) o# z0 j9 U0 ]  C0 ~0 c2 Q& v6 l你的眼如含苞未放的并蒂二月兰，
蕴藏着神秘的夜之香麝。

你听见金色的星殒在林间吗？
1 ~) b7 ]8 [5 j, b% S$ D; r7 E是黄熟的槐花离开了解放的枝头。
4 E/ d4 _! S% H# f8 g/ t! T( G8 L你感到一片绿阴压上你的发际吗？
/ P+ a% b; w0 w# t% q0 f+ D7 u* f是从密叶间滑下的微风。
玲珑的栏干的影子已移到我们脚边了。
你沉默的朱唇期待的是什么回答？
; Z  T9 {2 s; u% _* ]# z2 f是无声的落花一样的吻？
. C3 n9 j/ f$ f0 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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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k/ v8 [) @8 W4 ]2 X) q6 q声 音
! d7 w9 ^# {, y1 ]  L. s

鱼没有声音。蟋蟀以翅长鸣。
人类的祖先直立行走后
" Y; @& S6 d- R还应庆幸能以呼喊和歌唱
吐出塞满咽喉的悲欢，
, B: R$ z& ?* f) @: p如红色的火焰能使他们温暖，
当他们在寒冷的森林中夜宴，
+ i) ], L$ N8 G  t手掌上染着兽血
# t. \, {( T3 A; ~: ^或者紧握着石斧，石剑。
但是谁制造出精巧的弓关，
3 u7 \$ b5 T" d, ~射中了一只驯鹿
' k+ K3 i$ H( X4 ^  N" Q又转身来射他兄弟的头额？
# p1 L- G& T! S' {
于是有了十层洋楼高的巨炮
1 p; k+ c" J8 L! D! v9 o威胁着天空的和平，
6 ^) G- D+ X/ {8 M轧轧的铁翅间激下火种
能烧毁一切城市的骨骼：钢铁和水门汀
不幸在人工制造的死亡的面前，
人类丧失了声音
: \6 A' w+ T' F7 y. Q像鱼
在黑色的网里。
1 C1 `1 o3 F, r. K: U  Q7 h7 m当长长的阵亡者的名单继续传来，
8 w) z& w1 ~! T后死者仍默默地在粮食恐慌中
, L2 x; g# z) V3 A: t6 D找寻一片马铃薯，一个鸡蛋。
& v, _3 c5 \  a/ z$ M! {
而那几个发狂的赌徒也是默默地
8 [. @' T( E# c' H用他们肥大而白的手指
% H$ {3 {6 W! g; m& A$ B' \以人类的命运为孤注
压在结果全输的点子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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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t1 _0 w* T8 t8 D雨天

北方的气候也变成南方的了；
1 y. m4 Y% d# O: H) e. L今年是多雨的季节。
5 y& n, H$ A( c9 a这如同我心里的气候的变化：
) B7 k7 C9 `: I) C) ?. S没有温暖，没有明霁。

是谁第一次窥见我寂寞的泪
用温存的手为我拭去？
8 q: t4 L2 H9 f  X& i$ J是谁窃去了我十九岁的骄傲的心，
6 w9 z7 H) @# }) _而又毫无顾念地遗弃？
, y0 @- g( G  Z8 s, z/ B/ U
( X& A% G9 ]- w; f& D呵，我曾用泪染湿过你的手的人，
爱情原如树叶一样，
在人忽视里绿了，在忍耐里露出蓓蕾，
7 |6 M2 m- K3 v2 a3 d- \0 r在被忘记里红色的花瓣开放。
! d; r) @* A4 {3 z) C8 l# R9 ~9 @
2 o6 A6 w3 C, u5 m红色的花瓣上擅抖着过，成熟的香气，
% v% \6 p* }+ r! [% }. W这是我日与夜的相思，
" ?5 ]6 H9 U. l" X而且飘散在这多雨水的夏季里，
过分地缠绵，更加一点润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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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天
7 U7 Y% m, T9 R3 Z3 O+ O# Y

2 N) p  e9 w* n& Q; j* l震落了清晨满披着的露珠，
8 }8 f8 l, E7 N7 S伐木声丁丁地飘出幽谷。
放下饱食过稻香的镰刀，
8 y* `" S3 K' p: P" _  N用背篓来装竹篱间肥硕的瓜果。
' a4 ?9 z3 B4 J4 m秋天栖息在农家里。
7 t6 c' G  R" q( S
/ z  K" ~$ T2 ^, H# k3 w4 ^# _向江面的冷雾撒下圆圆的网，
: c* q( P$ ]* v( E4 K: f2 k/ ^收起青鳊鱼似的乌柏叶的影子。
芦蓬上满载着白霜，
轻轻摇着归泊的小桨。
秋天游戏在渔船上。
3 S0 E% V  l  z7 o) C0 a
草野在蟋蟀声中更寥阔了。
5 t* l' H& n! x7 _- T- ~0 d1 X溪水因枯涸见石更清洌了。
牛背上的笛声何处去了，
那满流着夏夜的香与热的笛孔？
- o1 g7 n: r& r' C- D+ i/ `8 P秋天梦寐在牧羊女的眼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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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R# Q, U. v# t% N" Y花环(放在一个小坟上)

开落在幽谷里的花最香。
. b. H2 J: k) l! Y  U无人记忆的朝露最有光。
我说你是幸福的，小玲玲，
6 e: F6 N8 h% i* Y: G6 J& _1 h没有照过影子的小溪最清亮。

你梦过绿藤缘进你窗里，
  L4 ]7 p9 `+ \) [+ `金色的小花坠落到发上。
: [, B+ d' u- G% y. C你为檐雨说出的故事感动，
7 {7 Q5 [* [# D3 Y) U1 y3 w- k' w你爱寂寞，寂寞的星光。

你有珍珠似的少女的泪，
常流着没有名字的悲伤。
你有美丽得使你忧愁的日子，
' a% r5 ?, A" L' R8 O& H" |* T你有更美丽的夭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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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j* ]' m+ S4 F+ B& z9 N河

我散步时的侣伴，我的河，
' V! W% o9 L- X8 Z+ f0 t你在歌唱著什麽？
我这是多麽无意识的话呵。
$ n* H- [" C' D% W  }但是我知道没有水的地方就是沙漠。
' Z3 L0 r: u( G9 o9 ?# B% c" x你从我们居住的小市镇流过。
4 {' q6 Z0 W( p- S% s8 z; n我们在你的水里洗衣服洗脚。
, t( a2 Y' J, `; Z8 F& t我们在沈默的群山中间听著你
$ r" l9 E$ ?3 a2 K3 q像听著大地的脉搏。
我爱人的歌，也爱自然的歌，
我知道没有声音的地方就是寂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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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明

6 F; n5 ^! e' l: I山谷中有雾。草上有露。
黎明开放著像花朵。
+ X, y' @: z2 H( d工人们打石头的声音
: p+ h2 h1 L. j. ~. [2 ^# y是如此打动了我的心，
1 m0 i! Y$ k, E3 S$ W$ P; K+ }我说，劳作最好的象徵是建筑
我们在地上看见了房屋，
我们可以搬进去居住。

呵，你们打石头的，砍树的，筑墙的，盖屋顶的，
我的心和你们的心是如此密切地相通，
我们像是在为著同一的建筑出力气的弟兄。
' C4 H( H( p3 H8 d. `6 D( P, b/ ^我无声地写出这个短歌献给你们，
献给所有一醒来就离开床，
7 u# M0 g! ]: |0 W一起来就开始劳作的人，
献给我们的被号声叫起来早操的兵士
我们的被钟声叫起来自习的学生，
我们的被鸡声叫到地里去的农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