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祈诗选

zhangwei

唐祈（1920-1990），原名唐克蕃，九叶诗人之一，出版的诗集有《诗第一册》（1948）、《唐祈诗选》（1990）。

6 ]1 T  J/ Z, V; p

---

2 n" M. I; f2 r+ C$ t# [) M旅行

你，沙漠中的
圣者，请停留一下
2 K. Q1 K% ^1 y% l( t分给我孤独的片刻。

---

游牧人
! o9 [! k* N" n$ h4 P( {4 j

看啊，古代蒲昌海边的
" a- v3 \' Y  h! m羌女，你从草原的哪个方向来？
+ x/ }$ |( k+ Y6 _9 n0 H4 w- p4 J山坡上，你象一只纯白的羊呀，
* J7 _% u4 T# v你象一朵顶清净的云彩。
2 q3 E8 V& x' V. f1 W
9 M7 j( X6 w1 L游牧人爱草原，爱阳光，爱水，
帐幕里你有先知一样遨游的智慧，
+ e( S% Y. s# ~' D美妙的笛孔里热情是流不尽的乳汁，
- f! i- {: e9 z' P1 I月光下你比牝羊更爱温柔地睡。
8 |  ^4 E$ V4 G- F  a2 U
# F- [2 D! F( {6 R! \7 W! t  |  l  b0 |牧歌里你唱；青春的头发上
! k: F* x# c& t- M* x5 c, q很快会盖满了秋霜，
不欢乐生活啊，人很早会夭亡
. S) a: ^; P! g% R& K5 @哪儿是游牧人安身的地方？

美丽的羌女唱得忧愁；
( U: k- S# H# }7 G. Q; U官府的命令留下羊，驱逐人走。

1946

---

# \8 a0 d( d# S+ V故事

湖水这样沉静，这样蓝，
6 d) i- w( a3 w一朵洁白的花闪在秋光里很阴暗；
/ i1 r" r# }8 V6 X4 R早晨，一个少女来湖边叹气，
3 K" k8 |2 s  ]3 q0 t% ~十六岁的影子比红宝石美丽。
+ g5 S( \2 T$ L6 A, v0 G3 F9 b
青海省城有一个郡王，可怕的
( I0 H# R, w3 m& `8 v欲念，象他满腮浓黑的胡须，
! U" |4 `4 W  q他是全城少女悲惨的命运；
8 P: B- ^! t) r" @他的话语是难以改变的法律。
! P. P+ f- o* ]& @
# q" x: Q) G4 s我看见他的兵丁像牛羊一样地
豢养，抢掠了异域的珍宝跪在他座旁。
游牧人被他封建的城堡关起来，
他要什么，仿佛伸手到自己的口袋。
, V7 z9 G5 h, f
; B- |/ B. F; ~秋天，少女象忧郁的夜花投入湖底，
人们幽幽地指着湖面不散的雾气。

8 d# l2 d! g1 O. z8 J+ Q: m1940

---

十四行诗
- D8 Z$ y/ z9 P: w- L3 `3 U, k——给沙合

虽说是最亲切的人，
一次离别，会划开两个人生；
1 p7 K' [, y" t在微明的曙色里，
9 W4 r7 o6 I  g' T# y5 X: ]想象不出更远的疏淡的黄昏。

- K! Q5 x6 t+ F( ^* r虽然你的影子闪在记忆的
* m4 ^7 t, e6 _( @湖面，一棵树下我寻找你的声音，
你的形象幻作过一朵夕阳里的云；
) D$ z8 e7 {3 H/ \" ^1 ~2 Z但云和树都向我宣告了异乡的陌生。
  B6 A  m2 r+ j
别离，寓言里一次短暂的死亡；
为什么时间，这茫茫的
7 Y% L8 O  U5 i& [海水，不在眼前的都流得渐渐遗忘，
直流到再相见的泪水里……

4 V% Q- B& Y: y1 [, E愿远方彼此的静默和同在时一样，
象故乡的树守着门前的池塘。
, F4 h! L1 |: R
9 i3 q- Y& k" ]  a, d) I1945

---

严肃的时辰
8 c# v$ c# T( @/ _6 {' {

! a) N+ ^* y) p) V7 S  `我看见：
2 k9 v4 o2 C; r1 @! m# d许多男人，
深夜里低声哭泣。
0 Q, k; j. Z2 z
6 }7 c7 w# o# [* c许多温驯的
! M0 f# C' g9 T3 O5 a" `: {9 S* q" c女人，突然
* Q" {! @' I4 h0 A' A' I8 z变成疯狂。

: {' X/ w5 v  c; f+ p5 t- Q" `早晨，阴暗的
! P4 U) @% \6 e, m( [垃圾堆旁，
5 E2 |* D1 P4 R5 \我将饿狗赶开，
' n' @. ]" q" r, |' E拾起新生的婴孩。

* {1 {4 y: U5 z9 `/ b0 _沉思里：
$ K4 I$ b' M) M% ~" W他们向我走来。

$ E' J% t! {7 X' e4 l4 F1946

---

& Y- m) c" j9 f% q' L; y9 t  }女犯监狱

我关心那座灰色的监狱，
3 L. ?( j4 A' ~! r+ ~9 o1 I死亡，鼓着盆大的腹，
, H' d9 `9 Y3 Q2 E7 y+ K/ V在暗屋里孕育。
, b9 \1 S9 L8 T& z- `6 z
- q( y6 [1 H  S9 E& A$ @1 P; y- s进来，一个女犯牵着自己的
7 B4 T3 J  `; \6 l; l: ~- p0 G小孩：走过黑暗的甬道里跌入
铁的栅栏，许多乌合前来的
! y: s. j& H; C2 v: j2 z女犯们，突出阴暗的眼球，
向你漠然险恶地注看——
她们的脸，是怎样饥饿、狂暴，
对着亡人突然嚎哭过，
7 L, {, B6 J' D  S而现在连寂寞都没有。
. h# g7 ^. o/ a* G
5 l% {* Z9 b/ H2 n# Y$ d( \8 _墙角里你听见撕裂的呼喊：
2 y5 O% N1 j( F  q0 b! T2 Y0 f; M黑暗监狱的看守人也不能
用鞭打制止的；可怜的女犯在流产，
- x) N! {( [! x& _6 I血泊中，世界是一个乞丐
向你伸手，
婴胎三个黑夜没有下来。

啊！让罪恶象子宫一样
! S5 R8 p5 h/ U" _! _) ~% x割裂吧：为了我们哭泣着的
这个世界！

2 T6 P0 t5 s+ W# \$ f4 }7 n阴暗监狱的女烦们，
5 Q3 e) [2 N  c$ ?- [/ z没有一点别的声响，
+ J- d# y6 _& }: \: X铁窗漏下几缕冰凉的月光；
7 h2 G2 F4 z! m) a4 Z) R# I她们都在长久地注视
死亡——
还有比它更恐怖的地方。
1 O3 s  d+ v/ m0 y
1946

---

+ x! C* z. L* j) e( R1 }挖煤工人

: A8 p1 N7 J" T) {. S/ r比树木更高大的
无数烟突，我看它们
是怪癖的钢骨的黑树林。
风和飞鸟都不敢贴近
粗暴的烟囱，疯狂地喷吐出
乌烟似的雾气，一团团乱云……
" C& ]" b* ~7 ?# M5 Y- m5 }
# X- N$ ~8 `: r) C0 M$ G比地面更卑下，比泥土阴湿，
& [- C4 b2 m, f, ~* j0 P三百公尺的煤层，深藏着
6 b/ V. [* V6 {$ M( u比牲畜还赤裸的
夜一样污黑的一群男人；
. F& e, o2 w0 u) u7 N$ ?$ K5 k我们来自穷苦僻远的乡镇，
7 J/ d" R0 @2 [0 g6 c' S, [矿穴里象小野兽匍匐爬行，
. X& a+ Q  s2 m- A) g) p惨绿的安全灯下一条条弯脊背
( t" G, S& R& N在挖掘，黑暗才是无尽长的时刻，
阳光摒弃了我们在世界之外，
0 E. S4 S( \3 ]- X; k5 J很快，生活只会剩下一副枯瘦的骨骼。

7 v3 C6 q1 i( y( w呵，呜嘟嘟的挖煤机、锅炉，
日夜不停地吞吃着
" c. z& @$ x0 ^7 V钟点，火车吐口气昂头驰向天边，
它们的歌都哭丧似的吓人，
- K. u% p! X, p9 H% t9 S当妻子小孩们每次注视
险恶的升降机把我们
扔下，穿过比黑色河床更深的地层，
这里：没人相信，没人相信，
2 Z: q3 L$ E% `) A& [地狱是在别处，或者很近。
( |% {  ~& X0 D+ W6 E0 m
6 c9 [% E' ~1 H& {- `, T; L我们一千，一万，十万个生命的
1 ^6 Z7 S, b4 K$ U5 ]挖掘者，供养着三个五个大肚皮
3 Z  |$ w$ T/ \5 g- a3 R战争贩子，他们还要剥削不停——
+ T7 ~( O1 z% y+ U; M直到煤气浸得我们眼丝出血，
8 s$ p0 w; V& X# |, o; K到死，一张淡黄的草纸
想盖住因愤怒而张开的嘴唇。

清算他们的日子该到了！
% J3 A( n' t- ^, O4 ~6 G听！地下已经有了火种，
8 S4 p! q* }0 \, q深沉的矿穴底层，
( ^' D% A/ Q8 q9 G8 Q0 q铁锤将响起雷霆的声音……

1946

---

老妓女
2 A* C6 z) `9 b& n/ y$ v- X1 x

$ }' E% }" [! y0 l夜，在阴险地笑，
有比白昼更惨白的
都市浮肿的跳跃，叫嚣……

  |; y4 J6 R' {/ X9 Q5 P夜使你盲目，太多欢乐的窗
和屋，你走入闹市中央，
走进更大的孤独。
& {' O) U0 K' I6 q0 m8 J4 n
听，淫欲喧哗地从身上
' p0 e3 B$ n& y0 N+ y! S践踏：你——肉体的挥霍者啊，罪恶的
黑夜，你笑得象一朵罂粟花。

7 u8 @! `! W5 r3 b9 d) P) v% m, q无端的笑，无端的痛哭，
生命在生活前匍匐，残酷的
买卖，竟分成两种饥渴的世界。

) S3 S, y* e9 ^" h/ V' b最后，抛你在市场以外，唉，那个
7 g+ C0 z8 `; S4 O- s+ p+ \7 h衰斜的塔顶，一个老女人的象征
: m) ^6 A0 _8 l2 a2 T7 p, o7 q- T深凹的窗：你绝望了的眼睛。
7 Z) G3 O* m2 ~/ Q# C" \; X% Z
/ r% p  A5 e" a  h* e你塌陷的鼻孔腐烂城一个洞，
却暴露了更多别人荒淫的语言，
不幸的名字啊，你比他们庄严。
2 Q2 B8 D2 _+ B2 w$ A
% W8 X: A6 E4 ?* J0 X1945

---

6 h  C5 \2 K% k6 b( k, ?. i三弦琴

5 I. n! I# C% T; y7 _5 I我是盲者的呼唤，引领他
走向黑暗的夜如一个辽远无光的
  M2 ?3 Q0 T4 r/ K0 d村落，微笑似的月光下没有一切支离残破，
2 H0 s- N& K/ s3 ~/ s4 @我只寻找那些属于不幸的奇幻的处所。

市街消失了白日的丑恶，
4 j1 J( ]4 H( ~路上的石头听我的歌声竖起它绊脚的
* }8 N+ S" A. J耳朵，门扇后面的妇女来谛听
9 d6 c) l8 P  C' H8 `0 y命运，将来是一枚握得住的无花果吗！
$ ]0 ~$ y& d" b. F
在哪里坠落？或者幸福如一束灿烂的花朵。
但亡命的夜行人只能给我冷冷的一瞥，
他不能向我诉说什么，只从我这里
汲取些远了的故乡的音乐。忽现的

死亡隐退了，未知的疑虑，灾祸，
在三根发亮的弦上是一片旷野。
从他内心的黑暗听自我深长的喉管，
震颤着祝福象一个人讲着饱经的忧患。
; k- [; v$ s/ o
& e8 v  Z2 n8 h1948

---

时间与旗
9 u6 @, o9 X5 ?# _- B

一

你听见钟响吗？
0 W5 l7 k3 I% S7 ]光线中震荡的，黑暗中震荡的，时常萦回在
这个空间前前后后
$ X  q* b. y) w+ _; Q它把白日带走，黑夜带走，不是形象的
虚构，看，一片薄光中
1 g( m8 K" c8 R$ m5 m3 k日和夜在交替，耸立在上海市中心的高冈
5 y' F; T5 x- o0 ]5 i资本社会的光阴，撒下来，
- a9 f0 M  w- w5 }" h, ^4 [撒下一把针尖投向人们的海，
生活以外谁支配每一座
屋与屋，窗口与窗口，
精神世界最深的沉思像只哀愁的手。
" u+ x: i/ ~+ v. ~& t$ |1 t
0 ~( _9 \8 }" B3 o- }人们忍受过多的现实，
2 m. K- E4 q+ m3 v有时并不能立刻想出意义。
0 H: G, @3 P" J- I冷风中一个个吹去的
; H" N6 L. u4 B希望，花朵般灿烂地枯萎，纸片般地
2 U( c" Z! F: |8 r) G4 s% w2 Z扯碎又被吹回来的那常是
0 k( E4 D" n. s时间，回应着那声钟的遗忘，
过去的时间留在这里，这里
不完全是过去，现在也在内膨胀
又常是将来，包容了一切
, U. D: |% m  b无论欢乐与分裂，阴谋与求援
8 H. x0 f. N; P- H0 E: q可卑的政权，无数个良心却正在受它的宣判，
眼睛和心深处的希望，却不断
2 V# o8 J) k, w  Z" c' U1 H- I+ y交织在生活内外，我们忍耐
6 S, C& u" x1 Y5 T$ w像水星鱼的繁殖，鸟的潜伏，
许多次失败，走过清晨的市街，
人群中才发现自己的存在。
也知道罪恶早早埋伏在那里，
; A6 [$ _6 [3 D像从日蚀的时辰中回来，
太阳并没有披谁夺去，
- D: K  t9 ~! `4 ~+ J  R却是一个冷酷无助的世界。
无穷的忍耐是火，在阴影的
角落，在空屋中，在严霜的后面
饥渴的经验告诉过大多的你我，
而取火的人在黑暗中已经走来，
9 L% x: k6 b$ c( i  Y  h- _( L他辩证地组织一切光与热的
! F, J0 ~0 U& h' @" X* ?2 t新世界，无数新的事态
* S" J$ v+ @+ D9 Y8 D5 T+ ?3 @曾经在每个不同的火苗上
; W1 R* T2 J; S1 w试验燃烧，大的火，强烈的火，
就要从闪光的河那边过来。
近五月的初梢日，石榴那般充溢的
火红色，时间中就要裂开，
然而不是现实中的现在。
; [* \, d# \* t* K, |3 F, C
3 Q6 s8 m* Y; l" ~- ]二

* N6 N7 Q) U  @& p寒意中的南方四月
% v% q7 ~& r$ }  w中旬日，我走近一个内在黑暗的下关，
$ C  z4 N/ A' D% w7 Q. Z  C淡黄金色落日的上海高冈
依然是殖民地界的梧桐叶掌下
- C$ z6 T+ n$ V9 @# \犹太哈同花园的近旁， ．
6 G7 Y5 ~' f0 z: y3 A我的话，萦回在无数个人的
1 u  Y$ V6 c1 n+ F: @: I脑际，惊动那些公园中
垂垂的花球，将要来的消沉，已经是累累的
苦闷，不被允许公开发问——
我只能纯洁由衷地指着
时间，资本主义者的空虚的光阴
在寸寸转移，颠栗，预感着必然的消失
, X8 R" f3 i3 y7 I6 V$ z& r! t; ?在这里，一切滚过的车 ‘
和轮轴，找不出它抛物线的轨迹
+ j2 G, c1 s# {; J3 I许多扇火车窗外，有了
: D" G: n% c5 \( A田野中的青稞，稻，但没有麦啄鸟，
农人躲避成熟的青色
% @/ }# x/ v' n1 S和它的烦扰，心里隐隐的恐惧，
' J0 e$ d, p! P" I9 q7 n  k像天空暗算的密雨，丰饶的
季节中，更多人饥饿了……
7 p2 {4 i( W+ r- M* d近一点，远一点，还看得
见，歪曲了颈的泥屋脊的
: j. F# x1 s- P( E+ Y* Z- Q8 l烟突，黄昏里没有一袅烟
快乐的象征，从茅草的破隙间
披风吹回来，陶缶里缺乏白盐，
股晴是两小块冰，被盆状的忧郁的
) }, N1 f3 K6 {脸盛着，从有霜的冬至日开始——
9 z/ ?# V7 x( G/ N一些枯渴无叶的树木下
可怜的死，顷刻间款要将它们溶化。
% ^9 j8 E* t4 f/ Z颤栗的秋天中，风讲着话：

究竟是谁的土？谁的田地？
佃农们太熟习绿色的
回忆；装进年岁中黑暗的茅屋，他却要走了
  b! F( ]% O5 Q( D+ c为了永久永久不减的担负，
7 ]4 d+ y5 `$ l满足长期战争的
政府，隔离农人被用于一只老弯了的
封建尺度，劳动在田埂的私有上
; \% O& N3 x; T6 W' w* u. g适应各种形式的地主，他们被驱遣
$ P) x9 G) V. S8 f走近有城门的县城外，
* w0 Y8 y. s. @: F$ l在各自的惧怕中苦苦期待，
静静的土呵，并不空旷的地
农人输出高梁那般红熟的血液
& ?, F9 o5 H+ x) w! S; I& S2 }% K0 w流进去，流进去。他们青蒜似的习惯
( m  B  I4 C1 _# i一切生命变成烂泥，长久的
奉献，就是那极贫弱的肉体。
……颤栗的秋天呵
" K% h' B$ \) X+ X: c" w! x妇女们的纺织机杼，手摇在十月的
1 E. T  ?7 F# @7 @: v8 J' s0 e秋夜，蟋蟀荒凉的歌声里
停止了，日和夜在一片薄光中
; ~" Z- e4 I0 Z! i9 P互相背离，痛心的诉说是窗户前不完的
" P  H4 k4 O. q, l+ i哭泣，饥困中的孩子群
不敢走近地主们的
花园，或去城里作一次冒险，
+ H3 U1 L3 O8 K% z1 d他们在太多的白杨和坟中间
坐下，坐在洋芋田里，像一把犁，
一只小犊牛，全然不知道的
命运，封建奴隶们的技术，
) n! i/ n, Y" J' E- P  O从过去的时间久久遗留在这里，
在冰的火焰中，在年岁暗澹的白日光中
又被雪的时间埋合在一起。
9 [' [1 q8 Y* @# @+ j: K
三

为了要通过必须到达的
$ {: o* U1 ?/ y6 e/ ?! b' ?: ]那里，我们将走向迂曲的路，
5 `% m% w  e) G5 |* J' I所有的终极，都该从一个
起点分叉，离开原来的这里，各自的
坚定中决不逃避，无数条水都深沉流向
4 o( N9 d4 |' c, n0 f海底，所有的路只寻找它们既定的目的
各种人民路线为了觅取，试探于
一个斗争，我们将获致现实最深的惊喜。

四
' `7 r$ @6 o/ o' ~4 s: p
冷清的下旬日，我走近
淡黄金色落日的上海高冈，一个眩眼的
资本家和机器占有的地方，
/ x. b: O- a8 r8 L; o墨晶玉似的大理石，磨光的火岩石的建筑物
下面，成群的苦力手推着载重车，
男人和妇女们交叉的低音与次高音
) Z" W# Q$ M' O3 W# `; U7 m0 w被消失于无尘的喧扰，从不惊慌地紧张。 ·
使你惊讶干那群纷沓过街的黑羚羊！
我走下月台，经过宽路时忘记了
施高塔路附近英国教堂的夜晚
" S, U# c# ?- C$ p) \! M$ J. r& V( X最有说教能力的古式灯光，
一个月亮和Neon Light（霓虹灯光）混合着的
虚华下面，白昼的天空不见了，
% Q$ O8 p+ J, k0 C; y9 c5 M高速度的电车匆忙地奔驰
到底，虚伪的浮夸使人们集中注意
财产与名誉，墓园中发光的
名字，红罂栗似的丰采，多姿的
花根被深植于通阴沟的下水道
伸出黑色的手，运动，支持，通过上层
- v1 q2 ?3 L4 }' y1 w, d3 r, K2 J5 M种种关系，挥霍着一切贪污的政治，
从无线电空虚的颤悸，从最高的
) d# U4 {- c4 o+ \3 x2 ]建筑物传达到灰暗的墙基下
8 D& ?1 Q$ w8 w奔忙的人们紧握着最稀薄的
+ q5 D5 P# g6 I3 O$ m1 F冷淡，如一片片透明纸在冷风中
眼见一条污秽的苏州河流过心里。

孩子们并不惊异，最新的
灰色兵舰桅线上；躲闪着的星条旗
+ c% u7 k# N+ E) z# z/ ]庞大地泊在港口，却机警眺望，
像眺望非洲有色的殖民地，
5 }0 N+ R; y2 p: S9 z太平洋基地上备战的欲念，
0 u; C! [& `& J网似的一根线伸向这里……
# n6 z& {/ ?& B- Y2 z
+ W- g8 V- B# y5 V; T走回那座花园吧：
人们喜爱异邦情调的
9 [* j; V% M# X, t+ h: n8 b花簇，妇女们鲜丽的衣服和
1 J  M- _  K# I0 j容貌，手臂上的每个绅士的倨傲，
7 x6 J. d% l- u他们有过太多黑暗的昨夜，
9 Y* m7 f' X2 K) K- J" x5 q1 ^7 V映着星期日的阳光，
, l8 B8 t' v6 V! b水池的闪光，一只鸟
5 c+ L) a7 b0 p4 k" y7 T8 [% `飞过去，树丛中沉思的霎那，
" z* @5 [5 `$ M0 v1 H8 w* H花园门口拥挤的霎那；
缘色洋房的窗口细铁柱上的霎那；
# c2 M2 g3 v  \  w4 D中午的阳光那样熠耀，
灿亮，没有理解和一切幻象，
消失你所有应该的思想。

而无数的病者，却昏睡在
火车站近旁，大街上没有被收容的
异乡口音，饱受畸形的苦痈，
# F$ ]% ]. ~( f" \* y  _迫害，生命不是生命，
+ l4 \" m% c) B: e) u8 {8 X' K灵魂与灵魂静止，黄昏的
* b- S8 z5 r3 m* R! ~, u/ j+ w9 v3 G7 o长排灯柱下面，无穷的启示
和糜集在这里的暗淡，缺乏援助，申诉：
日日夜夜
在“死的栏栅”后面被阴影掩护。
( _& m- l: t$ D$ t5 e" b- `- _& H2 }; g  |这些都使我们激怒成无数
炸弹的冷酷，是沉寂的火药
弹指间就要向他们采取报复。
) L0 m7 C3 j4 b; m9 E
连同那座花园近旁；
% {/ n2 w- b" V2 f  ~0 Y6 M交通区以外的草坪，
各种音乐的房屋，棱台与窗，
# P( H. X- v* ^  K3 Q4 f' w犹太人，英国人，和武装的
' h$ \; n+ a. y( {3 H美军部队，水兵，巡行着
, W+ ?$ Z6 B- t% X: ~" f( L7 x他们殖民地上的故乡。
International church（国际教堂）的圣歌
; F0 Z2 X/ A  l4 Q( ]) Z5 o4 u0 ~那样荡漾，洗涤他们的罪，
却如一个无光的浴室藏满了污秽。
- P* t7 m+ N6 h! x* y* m7 S) }# K宝石和花的贵妇人，和变种的
狗，幻象似地在欲念中行走。
& t% f+ E# X9 `4 s# m: i2 b5 O时间并没有使他们学习宽恕，
遗忘，通过一切谎语，贪婪的手仍握着
; Z2 [) B) I: v' Y: Q% a4 W最后的金钥匙，依然开放和锁闭
6 D. U. {  S% C一切财产和建筑物，流通着
; \6 `1 r  |3 U; T. |. o他们最准备的金币，精致的商品
货物，充斥在白痴似的殖民地上，
江海关的大钟的摆，
从剥夺和阴谋的两极间
计算每一秒钟的财富，
在最末的时辰装回到遥远
用于自己的国度，也看淆了
一次将要来的彻底结束——
. h7 Z( c% [2 s4 }, |6 S财富不是财富，
0 s+ b( b! r3 N  |# U/ G3 p占有不能长久，
, D) N2 R" G. Q/ |- D! o. ]. Y, r/ T武装却不能在殖民地上保护，
6 k. V, W, f! Y沉默的人民都饱和了愤怒，
0 K+ z7 P$ t2 N* _$ s少数人的契约是最可耻的历史，
我们第一个新的时间就将命令
' J& s5 m% I, l/ k4 n" n4 K他们与他们间最简单短促的死。

" s$ f9 g' |) w, ?+ a* K五
8 k9 b7 G  k9 |1 b2 R) |
通过时间，通过鸟类洞察的
. l# \6 I+ O$ p4 z9 E6 n眼，（它看见了平凡人民伟大的预言——）
4 ^8 \$ p& N8 j0 l8 ^6 ~黑暗中最易发现对立着的光，
" ^9 k: y! P+ Y4 S, Q: o8 h最接近的接近像忽然转到一个陌生地方，
勿促的喊声里有风和火，
5 M' ~; s  d7 D. z: ?最少的话包藏着无穷力量，
" G8 S  X7 W$ g7 Z5 f' `9 H( h* @愈向下愈见广大，山峦外
  a% N# q+ }0 f% ?: ~3 _无数山峦有了火烧的村庄，
村庄围绕着地主的县和乡，县城孤立了
一个个都市，迄至资本社会最后的上海高冈。
每次黑夜会看见火焰，延续到
明日红铜色的太阳。
4 q4 P! x8 }& `+ r/ q& _8 H- `
六
4 |! J7 j3 `( a" S
- `1 [: t, Z: j9 g! j2 ^6 l看哪，战争的风：
暴凤的过程日渐短促可惊。
3 W$ D+ N6 [5 ~2 E; }  V; P+ e6 V3 y它吹醒了严冬伸手的树，冲突在泥土里的
种子，无数暴乱中的人民
0 @# F. j' n) k7 H觉醒的霎那就要投向斗争。
我们经过它
将欢笑，从未欢笑的张开嚼唇了
# V, C1 ]1 R$ O# V3 B, \那是风，几千年的残酷，暴戾，专制
裂开于一次决定的时间中，
全部土地将改变，流血的闪出最强火焰
4 ~- I$ n) ~  j; h+ M3 x4 k1 Z" Q# k辉照着光荣的生和死。
" |6 O, `# t( o! @( }! i
七
' a3 f. f) K, z! }3 d9 P% w
斗争将高于一切意义，
未来发展于这个巨大过程里，残酷的
却又是仁慈的时间，完成于一面
- h  Z$ }6 T  g9 @/ i3 ^4 F+ P  r人民底旗——

八
% r) \6 Y# o3 A9 A7 M( v7 W& u0 \
3 D( h1 C# x& h, s) l通过风，将使人们日渐看见新的
, c, L! [' j5 G7 f, s土地；花朵的美丽，鸟的欢叫：
一个人类的黎明。
从劳动的征服中，战争的警觉中握住了的
7 y& {! K1 M$ w时间，人们虽还有着苦痛，
而狂欢节的风
要来的快乐日子它就会吹来。
8 r2 I/ H+ P/ t3 j. r  l
9 x7 M$ T$ x/ M; z; s, x3 Q" @6 e过去的时间留在这里，这里
不完全是过去，现在也在内膨胀
又常是将来；包容了一致的
( P2 B3 S! {, Y! Q9 @% A+ j+ n. s方向，一个巨大的历史形象完成于这面光辉的
人民底旗，炫耀的太阳光那样闪熠
映照在我们空间前前后后
! S, ?  |6 t( W从这里到那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