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思诗选

zhangwei

方思（1925- ）本名黄时枢，台湾现代派诗人之一，出版诗集有《时间》、《夜》、《竖琴与长笛》和译诗集里尔克之《时间的书》等。五十年代后期业已搁笔。

声音 春醒 仙人掌 夜歌 黑色 你我 竖琴与长笛（节选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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声音

# P0 L3 X. N& M% t" W夜渐渐地冷了，我犹对灯独坐
冬夜读书，忍对一天地间的黑暗
仅仅隔一层窗，薄薄的纸
+ B3 j" k7 D9 |; e2 J. Y4 w$ j& h我犹挑灯夜读，忍受一身寒意
* F) t" g: U' {. y每一个字是概念，每一句子是命题
是力量，是行动，是一个生生不息的字宙
有热，有光
在沉寂如死的夜心，我听到一个声音
呼唤我的名字：我欲
/ Z8 m0 b3 R. ~6 Y8 T6 K推窗出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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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醒
4 D3 x+ n* U! c$ q* z

十年，在冰冻的世界内
我睡着，锁满心的渴望于我的体内
我身躯是绝缘体，我心在严寒内炽热
外边蛛网重织，草莽丛生

$ r, x0 f: F- N& X+ M8 S迷朦中我听见轻轻步声
( }5 U1 ?: Z# z. A8 p而又聆闻鸟啭连连，以及，缓缓地
花瓣启放，突然我自梦中惊醒
/ e3 Y. S" L2 X3 J一只柔软的手抚探我心，送暖嘘寒
是你的气息，你低声唤我：
大地业已回春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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仙人掌
" ?  f; x$ P' v# j# Z" K) F

爱你
& j% k( ~5 [- `, }  L- w就如以整个的沙漠
' p; \: T2 v( F. c: Q, w7 p爱一株仙人掌
集中所有的水分于一点
而贯注所有的热与光
6 p  e5 O2 R! d- o  g5 l% \阳光所曾普照的，骤雨所曾滋泽的
爱你
以这样的热诚，这样的专一，这样的真
' X1 A  ]) _3 r* K$ {' W* H
自大地之心，爱，自心底吸收
汇集、凝聚、注于一点
/ J+ y' u( |5 E: u0 F在这茫茫的沙漠
沙粒似红尘，似香烬，似将扬之于海的骨灰
+ j  f! Q0 ]' F# @- [在这茫茫的沙漠之中
滋养，培植，一株仙人掌
9 x7 s# k4 g# b% B& r- ]以阳光雨露的结晶，以爱你的心

: Y9 Z: E' g4 i6 h亢旱的时候
- g& j% f; V9 }' v- S) f9 u你依然充满水分
你的身躯丰盈，呈现青春的绿色
) H6 q; i+ S; L, {8 A9 ]% m3 ?3 H8 g对我，你是永恒的食粮
  ?& ^9 @+ ~6 _& [: M心与身所一向渴慕的
当惠风轻拂，春意盎然
/ Y/ t  b# a& _$ d0 }' \, n, S; x- q你开放诱人的花，微启你的花瓣
, E7 d& l( h. T2 J对我，你是唯一的装饰，不，唯一的美
在这茫茫的沙漠之上
& u$ |0 N+ K. W  o! E: X% i
; A" y7 t% x5 n8 `( X/ K& k+ j" x爱一个人，和被一个人爱，在整体的生命中
- o7 g7 W- |5 y; X6 `都是一种幸福
在你的荫影下我将安息
9 X: ^( B' l# l( Z5 Y我愿意长卧于你阴凉的触抚中
% t; J; ?" M, n- b. w! E3 p. O安静宁谧，稳然泰然的，你在这里
8 E$ c, n+ l8 Q- v" `5 k; o酷热炎暑的天气
你安抚我的神经，抚我入睡
" A% y% f  h* I( b$ w1 F而当黑夜来临
$ r6 `7 \5 F3 C- i/ ~3 v你的气息却是温暖的
4 s9 _* m8 G# s$ E如爱的低语
如冰融的早春，爱，就是生命本身！
: H+ E, n8 C6 b) Z: h; I5 C
啊，倘若我死亡
我愿化为沙漠
% ?, L) U% @5 v/ A; y+ ]啊，倘若我死亡
我愿化为沙漠
# w7 b2 U! V4 u/ q让我拥抱你，你丰盈的多水分的软而安稳的躯体
而让我的心底植你深深的根
我愿为你的椅垫，你的卧床
* a) m6 c* m+ Q# a* e8 W# x6 ^- c
2 y1 S5 _2 w$ {开罢，你诱人的微启的花
4 k; F, H! K+ W; r; f4 R静静地呈现你青春的绿色罢
我将支持你，滋养你，以心底一切
8 X7 u0 O- w) v% a+ N阳光所曾普照的，骤雨所曾滋泽的
我将吸收，汇集，凝聚，而贯注于你
以我的爱心
' J4 l# r% F) ~7 K; K这样的热诚，这样的专一，这样的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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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I( J4 [+ M, R夜歌
; R3 m6 x& y) X$ _( t. {2 P2 ^5 R9 c

0 q! m- q% \: E1 Z1 x% I% l夜性急地落下来了
你不要唱哀悼的歌

你只有一个形态
5 B- i7 D" L  z3 N" z. e" T却有无数的影子
夜揉皱了山的衣裙，舒展了树的手臂
融和了水与雾，平匀了湖与土丘
3 Z5 D) Q5 `6 ^' |; Z0 c夜落下来了，那么
7 o4 u, z+ r/ S8 [. H到夜之寂，夜之深沉，当有声音升起
3 {' D; H( {6 k: t3 @2 H从静之中央，那时便没有光，没有影子
9 K: J8 A, s( E5 Z你的形态便是我的心

9 v# c' M5 m- }( F( U( N让夜过早地落下来罢
我不要再见你．你的影子
无所不在的，处处引我悲歌的
) C! N* @# N6 |: h8 \. ^我要拥抱你，与你合而为一
我的心就拥抱你
拥抱这深沉的寂静，拥抱这响彻
我的全心灵的，啊，宁谧的，幸福的，生命本身的声音
  t" S$ o. `8 y$ O% \0 g# h当夜落下来了，淹没了一切崇高的卑微的，远的近的
6 l- M6 x! G, P$ @& N
  K0 G. f' O& K9 F在黑暗之黑暗，寂静之寂静的
外界
不要唱哀悼的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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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色

在黑色的荫影中看自己的影予
* J3 H8 U/ a. n4 M* n9 ]" f& z荫影轻摆于黑色的水中
+ }; o, K1 {; g; g, q3 K( R这样看自己的影子是足够的清楚
  }+ N3 V: U, {' w; _! k这是好的，我是千年炽火凝成的一颗黑水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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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我
4 m* l* L& p' m. A6 c1 s% B

爱，何必让人知道呢
倘若我竟然站在这里，凝视一株树的伸展枝叶
$ h6 M( [* ^8 B2 v# c呼吸这馥郁的气息，吐纳天地间的——
啊，爱，何必多所言说呢
即使我站在这里，永在这里，我亦化成一株树
- h3 y6 t; I4 L5 o
3 |, x2 |' U! a# q, e9 G" b7 S& V那么，我将亦伸展枝叶，就象我此刻拥抱你
触抚你的身躯，呼吸你温暖的幽芳
我将顶天立地，我便是天地间的，你亦是的，生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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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X3 N2 c5 Q& M) O+ `7 m7 w1 E$ X; O竖琴与长笛（节选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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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Y9 o4 J; o% a  s) [( \4 e一圈圈波浪，涟漪盈漾
一圈圈波浪由击破水心而来
仙女投莲花于海上，一朵又一朵
. B" l& |: F1 g+ Y3 J, {$ `/ {花开花落而结实，是树，即成荫，
8 `$ g4 K- F% n( g& D) C% n  Y是砖，细致结实的砖，即成屋字，
即成别庄：是柔美的少女在弹琴
长长的琴，长长的发，长长的回音
3 x# @% w1 f, F1 b+ Z( M长长的波浪，一层层来，去，又来
9 M/ y/ ?) ]4 w. T" r* d温煦的笑姿，象十二月初的充温情谊的夜

  W) i7 l; x: v$ y: I% B来罢，来到我身旁，依山偎海
来罢，我是山，我是海，我是你要的一切
. l* z- E1 N# [  M: H. h我依偎着你，你就回到古昔的梦

这是一个关住的梦，关在心的深处，不让外人知悉
3 O9 v; p6 [5 [8 S关在古昔的岩石间．传自久远，永恒长在
; U' Q) ~" g  i0 n关在波浪，声音，浅笑，长发，情谊之间
笑貌、语音，带着海浪拍岸的声息．都在回响
回响．回响，成长为轮廓分明的突出的岩石
我发现我在一座岛上，以回响为范围
我欲久居
+ i! W3 u$ C0 F' x: h- ^* @& ~& `
# X7 L0 f# }& s. X) x看似岩石般冷峻的但热情在内心似火山的熔浆的
" p) ]& a) N5 ~. U& u  k  z7 E( ?& R' B古典的美、人情的世界，这是永恒的故乡

来罢，来罢，来到我身旁，依山偎海
% F  l7 w. a3 ~5 |——来，我来到你身旁，你是山，你是海……
依偎着你，我知道这不是梦，这是现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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