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解诗选

zhangwei

大解(1957-)生于河北青龙县，1979年毕业于清华大学水利工程系，现在河北省作家协会工作，主要作品有长诗《悲歌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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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I- }" {5 E  P. U* L
. l* X- j# G* Z/ R, q7 O白日的泉水
白日的泉水流向大海  在赤裸的
鹅卵石间  一个水晶少女
$ t  P  L) j7 T在水里消融  而另外的泳者被南
, {( I0 a+ N6 W, N8 R  风吹透
像虚幻的气泡在水面浮动
9 v+ B+ V+ \% m' v  l
这时全城的道路敞向大海
. L9 s7 d3 x, j" |5 E* _) @7 {全城的少年翻开波浪  寻找一个
  姓名
她太美  太明澈了
以至于不能在世上留下阴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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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道白日的泉流  终将回到海里
而一百斤露水  是否太重
她必然要滴落  像石英挤出玻璃
  的汁液
$ z" z& a8 s/ Z让我们内心变空

变疼  不  她不是沉下去了
! d* b  N- H' ]+ ^; e4 M8 f而是取道大海在深处消融
像一块冰
: o! K5 J  |5 S+ J$ j% d松开了细密的锁链  重新流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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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日的泉水清清依旧  永不停歇
一个女儿疲倦了  睡入水中
' H$ x4 |* x3 D, f5 M! S3 }, z海边的木门依然开着
南风吹拂着窗帘  桌上的闹钟还
/ |, z$ R' g! Z5 T* A, e  在走动
: f. S7 g( I9 F. K# u' E% O: s
* L; [4 c6 `" L' m7 d' g1 ?而她已永不再回来
她已是一个波浪  一个透明的梦境
在她走过的城市里  人们在流泪
0 t4 ]( F& T* O- a" B* m2 @汽车穿过空阔的街道  发出了轰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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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R  |# u; N' ~( F% J. S* l! p缓慢消失的岁月
如果时光冲毁了大坝  那是看不见的洪流
* W1 O$ f! r) h- Y: [6 u在决堤  它缓慢的大潮一寸寸逼近
而不是一泻千里
  r( }& v& y3 ~# [" M6 I正如一个人慢慢地老下来  他的来日不多
他的光荣属于过去
! l9 {9 Z/ l* K7 c' I/ [0 N
5 d: v. h$ E) Q+ j/ V  d他需要一个安宁的黄昏
跟随钟表的时针上路  也需要
' {9 m- y/ q" a一个渊博的大海  沉下思想中的星辰
" S/ U) I7 g6 W& c# ?9 \倦于闪耀的油灯使旷野暗淡
3 _0 W' Y5 T6 W+ l0 w. V( U$ B2 b倦于奔流的热血使黑夜变红
0 \: H0 z. W) J+ _/ B' e: ^他需要更深的沉默  加深这一切
' g$ d' D: j0 a
这是命运向他敞开了宽大的河口
  G- e" R3 V. Y& }而岁月在流失  一个人接近了大海
才能有浩瀚的胸怀  一个人老了
才有资格说出人生的不幸
+ {9 ~2 X0 c. v9 V他走到今天使岁月增加了深度
他呼吸  有如一块化石恢复了体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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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无情地老下去  把看破的红尘吸进肺里
把纸包的火种埋进深坑
在阵阵遥远的风声中
: V* T. q- ^& q1 h2 U) o! x一个世纪翻过高山扑向原野
) M* W/ h: S2 W5 D1 j1 C. X生命在倾斜  但时间支持了他
有如稻草支住了一根木棍

' f( L# x5 e8 g! @. q5 j% a9 R生活在另外的地方迈着阔步
春青加上更多的青春  必将翻滚
后浪推着前浪  新人推着旧人
当我们错误地说：青春永驻
/ e- N, Y9 P1 J0 _3 T, g一个老人笑了  他像沙漠下的河流一样平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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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没有什么能使他激动  他老了
离永恒只有一步  但他走得很慢
& d! `5 _/ b8 j' o1 `5 x. ]3 O  ^. m就像缓慢消失的岁月
4 Z' Z" m# }2 I6 x' q那么从容  镇定  他不停下  也不回头
2 h. f5 J! e* @0 F看看世上古老的人群


9 V" R9 t& [4 Y* r, L一个修自行车的人
一个曾经给我修过自行车的人
现在我找不见他
  i/ ]% |  ]0 X9 k3 F  I在街道的拐角
他的烂摊子总是摆在那儿
脏兮兮的帽子 乌黑的手
而脸却红的发紫 现在他不在
已经很久不在了 他的地盘空着
只有落叶和废塑料袋簌簌地抖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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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天的街道空荡而寒凉
( i; o; w- N1 S# c0 m' Z8 Y# _总有一些人走出街口
- N4 l5 w' P: e4 P% L! ?6 y永远不再出现 假如他们缩着脖子
" |5 P2 n% i, G+ @  \4 z& D" [突然出现在我面前
我该是大叫呢还是出一身冷汗？
$ h) C( H6 f; d6 G" s
  a9 p& S9 E: w( n有人传言 那个修车人没了
传说他溶化在空气里了
有人曾经看见过他的脸 浮出记忆
一闪就不见了
他修车的地方只有风
和过往的行人 而他不在
他不在此处 也不在别处


/ k1 T8 }5 `2 k! Y: A7 h7 u* }恼人的春天
我已满眼沙子 而风还不饶恕
饶人吧春天 别再胡闹了
. L4 B* h( [; A3 l别把尘土扬得满世界都是

7 L& M5 p9 e" Y6 [1 t在寒冷的冬天 我们没有埋怨
在炎热的夏天 我们用出汗来降温
春天花朵多么好看
谁也不该用沙子对待花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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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J8 d3 b$ f6 R, G! [9 s在派出的蜜蜂尚未降临之前
, S* \* O% G/ V在果实没有上升到枝头之前
春天应该羞涩 含情而不语

8 j$ h% [- W- }8 Z! a' F如果春天也变成泼妇
我决定终生不娶
我决定不从春天经过而直接地
从冬天进入夏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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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风
晾在绳子上的衣服几乎要飘起来
去寻找它的主人 而主人在风中
被阳光包围 像一只昆虫呆在琥珀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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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Y4 x- C# m4 u: a- N她有些透明 至少是
) w# P9 n% t1 [- R% A* w$ Q5 ~脸和耳朵是透明的
洗衣服的手在溪水里是透明的
而小溪模仿玻璃向下流动

在两棵树之间 绳子绷得不紧
因此衣服能够悠起来
5 }% Y( T3 B5 N$ Q衣服太轻了 里面没有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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里面的人是白色的
1 b. q+ @4 s$ |1 @7 G她正在水边
$ U- ^8 L; S6 V一边洗涤 一边想着心事

树影渐渐移到溪边
6 Z2 w$ k) j9 V细碎的叶子映入水中
9 h4 u  F( J' h$ e9 G6 J+ `- t; v9 ]就像哄不散的鱼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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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时清风从南边吹起她的头发
又吹过绳子上的衣服 隐入清山一侧——
那里有炊烟升起 有鸡鸣
隐在稀疏的瓦屋中


徐文友
: D0 z* V2 M. W7 L/ q6 V$ t有一个朋友留在十九岁
6 ^* h' K# E0 Y0 y( U! ~2 }就不再往前走了 其实他有足够的精力
可以从乡间小道走到城里
* c' B; Z) m- n$ l% f8 s2 u- x在明亮的灯光下看书或者居住

但是他留在了原籍
* g. V; H8 n4 B1 ^7 ]在他母亲的村庄近旁
. `0 q' V, C- r8 X找到一块安静的地方 独自休息

0 z% I4 y- W" W" @% g许多年他一直呆在那儿
不再计较日月 也不再关注身外
& ]- z, T8 X- S8 Q- p% C& w5 B那些不值钱的东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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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M- @  Z. E7 ]有一次他从我梦里经过
; s: Y6 z" v+ b1 M好像生怕我拦住他而加快了脚步
我说：徐文友 我今年46岁了
# s  V! M7 \2 z7 c/ N# l# u而他笑笑 不说话 躲开了我的目光
我看见他有心事
1 W2 h7 _( q  P% g0 j8 `他的心事不是关于死亡 而是再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