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靖康之耻”的另一面:金朝贵族的中原化困境与汉儒的权力博弈

   2025-10-25 读到书院章伟10
核心提示:1127 年的冬天,开封城的雪下得比往年都大。城墙上还留着攻城时的箭痕,雪落在上面,像是给这些伤口盖了层薄纱。一个名叫完颜撒

1127 年的冬天,开封城的雪下得比往年都大。城墙上还留着攻城时的箭痕,雪落在上面,像是给这些伤口盖了层薄纱。一个名叫完颜撒离喝的女真贵族,正踩着雪在朱雀大街上走。他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,却还是觉得这中原的冬天比会宁府的还冷 —— 不是天气冷,是心里没底。

街两旁的铺子大多关着门,偶尔有开门的,里面的汉人掌柜也只是低着头,不敢看他。撒离喝攥了攥腰间的刀,这刀砍过辽兵,也砍过宋兵,可现在对着这些低头的汉人,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用。几天前,他跟着完颜宗翰进了开封,看着那些金碧辉煌的宫殿,看着街上穿长衫的文人,看着田里整齐的庄稼,突然发现自己会的那些本事 —— 骑马、射箭、砍人 —— 好像不够用了。

金朝人是靠打仗发家的。从阿骨打起兵,到灭辽,再到打下开封,前后不过二十年。他们习惯了在草原和山林里冲杀,习惯了把部落里的人分成猛安谋克,平时种地打猎,战时拿起刀就能上。可现在,他们占了中原这么大的地方,这么多汉人,总不能天天靠砍人过日子。

一开始,金朝的贵族们想了个省事的办法 —— 立个傀儡皇帝。他们找了个叫张邦昌的宋朝官员,让他当 “大楚” 皇帝,替金朝管着中原。可张邦昌没这个胆子,当了几十天皇帝,就吓得把皇位还给了逃到南方的宋高宗。金朝人一看,傀儡不好使,只能自己来。可自己来,怎么管?

完颜宗翰是金朝的实权派,大伙儿都叫他 “粘罕”。他打仗厉害,可管地方也是头大。有一次,下面的人来报,说中原的老百姓不交税,还偷偷藏粮食。宗翰火了,说:“不交就抢,藏就烧!” 可手底下的汉人谋士连忙拦住,说:“将军,中原不是女真老家,抢烧一次两次还行,天天这么来,老百姓都跑了,这地方就成了空地,咱们守着空地有什么用?”

宗翰愣了愣,觉得这话有道理。他问谋士:“那你说怎么办?” 谋士说:“得用汉人的法子。汉人管地方,靠的是官,靠的是规矩 —— 收税有税法,管老百姓有刑法,选官有科举。咱们得学这个。”

可学这个,就得用汉人。金朝初年,没多少懂汉法的人,只能从宋朝的官员里找。宇文虚中就是这时候来的。他本来是宋朝的翰林学士,靖康之耻后,奉命出使金朝,结果被金朝扣了下来。金朝人知道他有学问,就让他留下来当官。宇文虚中一开始不愿意,可后来想通了 —— 留在金朝,说不定能保住中原的文化,还能帮着汉人多争取点活路。

宇文虚中给金朝提的第一个建议,就是定官制。原来金朝的官制是部落式的,老大叫 “都勃极烈”,下面是各种 “勃极烈”,简单粗暴。宇文虚中说,中原地方大,人多,得用三省六部制 —— 尚书省管行政,中书省管决策,门下省管审议,下面再设吏、户、礼、兵、刑、工六部,这样才分得清,管得好。

完颜宗翰觉得这主意不错,就照着办。可麻烦很快就来了。女真的老贵族们不乐意了。比如完颜宗磐,他是金太宗的儿子,原来在部落里说一不二,现在要归尚书省管,还要遵守那些条条框框,心里不服气。有一次上朝,宗磐当着大伙儿的面,指着宇文虚中说:“你一个宋朝的降官,凭什么教我们怎么当官?我们女真靠骑马打天下,学这些繁文缛节,是要忘本吗?”

宇文虚中没慌,他慢慢说:“大王,打天下靠骑马,治天下靠规矩。现在咱们占了中原,要是还用部落的法子,老百姓不服,地方管不好,早晚要乱。到时候,别说天下,咱们连老家都可能保不住。”

宗翰帮着宇文虚中说话,说:“虚中说得对,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。要想守住中原,就得学汉人的法子。” 宗磐没话说,可心里的疙瘩没解开。从这时候起,金朝贵族就分成了两派 —— 一派是支持汉化的,比如宗翰、后来的金熙宗;另一派是反对汉化的,比如宗磐、完颜宗隽。两派明争暗斗,没停过。

1135 年,金太宗去世,金熙宗完颜亶继位。这位新皇帝跟之前的女真贵族不一样,他小时候就跟着汉儒韩昉读书,读的是《论语》《孟子》,对中原文化特别感兴趣。他一上台,就把汉化的步子迈得更大了。

首先是改礼仪。原来女真贵族上朝,没什么规矩,大伙儿围着皇帝坐,想说就说,想走就走。金熙宗觉得不像样子,就让宇文虚中等人制定朝仪 —— 官员要穿朝服,按品级站好,上朝要行跪拜礼,说话要先奏请。这一下,老贵族们炸了锅。完颜宗弼,也就是大伙儿常说的金兀术,就跟熙宗说:“陛下,咱们女真人生来平等,哪有跪拜的道理?这么一来,咱们跟汉人那些皇帝有什么区别?”

熙宗没听他的,说:“就是要学汉人皇帝。要想让中原人服咱们,就得有皇帝的样子。” 他还让人做了一套龙袍,穿在身上,坐在高高的龙椅上。第一次上朝,老贵族们看着穿龙袍的熙宗,又看看自己身上的朝服,别扭得不行。有个叫完颜勖的老臣,跪下去的时候没站稳,差点摔个跟头,引得下面的汉官偷偷笑。完颜勖脸都红了,心里把汉化骂了千百遍。

除了礼仪,熙宗还改革了官制,把原来的 “勃极烈” 制度彻底废除,完全用三省六部制。他还开始搞科举,选拔汉人官员。原来金朝的官员大多是女真贵族和军功贵族,现在汉人也能通过考试当官,而且人数越来越多。汉儒们终于有了施展的空间,他们在朝堂上越来越有话语权。

宇文虚中这时候已经是礼部尚书了,他借着科举的机会,提拔了不少有学问的汉人,还建议熙宗减轻中原的赋税。他说:“老百姓日子过好了,才会服咱们的统治。要是赋税太重,他们迟早会反。” 熙宗听了他的,把中原的赋税减了不少。老百姓的日子稍微好了点,对金朝的反抗也少了些。

可老贵族们的不满也越来越深。他们觉得,熙宗眼里只有汉儒,没有女真老兄弟。完颜宗磐、完颜宗隽等人经常在私下里抱怨,说:“陛下忘了自己是女真人了!再这么下去,咱们女真就不是女真了!” 他们还跟一些军功贵族勾结,想推翻熙宗,恢复原来的部落制度。

1139 年,宗磐、宗隽等人终于动手了。他们计划在朝堂上发动政变,杀死熙宗和宇文虚中这些汉化派。可没想到,消息走漏了。金兀术虽然反对过度汉化,但他更不想看到金朝内乱,就跟熙宗说了这件事。熙宗大怒,让人把宗磐、宗隽等人抓了起来,当场处死。

这场政变平息后,汉化派暂时占了上风。可熙宗也没高兴多久。他发现,汉化带来的问题不止是老贵族的反对,还有女真族自身的变化。那些南迁的猛安谋克户,到了中原后,看着汉人种地能过好日子,就不愿意再打仗了。他们圈占汉人的土地,租给汉人耕种,自己当起了地主,天天喝酒享乐,连骑马射箭都忘了。有一次,熙宗让猛安谋克的子弟去打猎,结果好多人连弓都拉不开,箭也射不准。熙宗叹了口气,说:“再这么下去,咱们女真就没人能打仗了。”

汉儒们也有自己的麻烦。虽然他们在朝堂上有了话语权,但始终得不到女真贵族的完全信任。宇文虚中就是个例子。他为金朝做了很多事,制定礼仪、改革官制、减轻赋税,可女真贵族还是觉得他是 “宋朝的人”,对他处处提防。1146 年,有人诬告宇文虚中谋反,说他跟宋朝有联系。熙宗虽然知道宇文虚中可能是被冤枉的,但在老贵族的压力下,还是把他杀了,连他的家人也没放过。

宇文虚中的死,让汉儒们明白了一个道理:在金朝,他们永远是 “外人”,要想保住自己的地位,就得不断妥协。后来的汉儒,比如韩昉、翟永固等人,虽然也在推行汉化,但都不敢像宇文虚中那样强硬,遇到老贵族反对,就会适当让步。

1149 年,海陵王完颜亮杀了熙宗,自己当了皇帝。完颜亮也是个汉化派,而且比熙宗更激进。他觉得会宁府太偏远,不像个都城的样子,就决定把都城迁到燕京,也就是现在的北京。他还把燕京改名为中都,仿照开封的样子,建了一座宏伟的都城。

迁都这件事,又引起了老贵族的强烈反对。他们说:“会宁府是咱们女真的老家,迁到燕京,就是忘了根本!” 完颜亮可没熙宗那么好说话,他直接把反对的老贵族杀了几个,说:“谁再反对,就跟他们一样!” 老贵族们吓坏了,没人敢再说话。

迁都后,完颜亮继续推行汉化。他废除了猛安谋克的世袭制度,让猛安谋克户跟汉人一样交税;他还规定,女真贵族子弟必须学汉语、读儒家经典,不会说汉语的,不能当官。这些措施让汉化又进了一步,可也让女真族的文化越来越淡。很多女真子弟从小就说汉语,读汉诗,连女真语都不会说了。有一次,完颜亮问一个女真贵族子弟:“你会说女真语吗?” 那子弟支支吾吾了半天,说不出来,只能低头认错。

完颜亮还想统一中国,他亲自率领大军攻打宋朝。可他没想到,自己的后院先着火了。1161 年,完颜雍在辽阳称帝,也就是金世宗。完颜亮的军队听说后,军心大乱,纷纷逃跑。完颜亮最后被自己的手下杀死了。

金世宗继位后,开始反思汉化。他觉得,熙宗和完颜亮的汉化太激进了,把女真的本色都丢了。他下令恢复猛安谋克的世袭制度,让女真子弟重新学女真语、练骑马射箭;他还减少了汉官的人数,重用女真贵族。可他也知道,完全回到部落制度是不可能的,中原还是得用汉制来管。所以,他采取了一种 “中庸” 的办法 —— 既保留女真的传统,又不废除汉制。

这种办法虽然暂时缓解了矛盾,可金朝的中原化困境并没有真正解决。女真贵族和汉儒的博弈还在继续:女真贵族想保住自己的特权,汉儒想推行汉制;女真贵族担心被汉化,汉儒担心被排挤。这种矛盾一直持续到金朝灭亡。

其实,金朝的中原化困境,本质上是两种文明的碰撞。女真族是游牧文明,中原是农耕文明,两种文明差异太大,要融合在一起,本来就不容易。金朝贵族想既要保住自己的民族特色,又要管好中原,这本身就是个难题。而汉儒们,虽然在博弈中付出了不少代价,比如宇文虚中的死,但他们也成功地把中原文化保留了下来,还让金朝从一个部落联盟变成了一个封建王朝。

靖康之耻是汉人的耻辱,可耻辱背后,也有着这样一段复杂的历史。金朝贵族在中原化的过程中,有挣扎,有矛盾,有流血;汉儒们在权力博弈中,有妥协,有坚持,有牺牲。这段历史不像靖康之耻那样惨烈,却同样重要。它告诉我们,文明的融合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,需要时间,需要包容,也需要付出代价。

直到今天,我们再看这段历史,还能从金朝的中原化困境和汉儒的权力博弈中,看到文明交流的影子。或许,这就是靖康之耻另一面的意义吧。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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